扎心!
太扎心了!
我原本是一個知識淵博、風度翩翩的大學教授,硬生生地讓你一句話給打成了孤苦無依的空巢老人,真是凄涼!
這無論是換了誰,也接受不了啊!
你這是故意想氣死我,然后好繼承我向南老師的位置嗎?
肯定是的!
要不然的話,這劉老頭怎么會變得這么狠心?
“別跟個怨婦似的,沒空搭理你,趕緊說正事。”
劉其正才懶得理會孫福民幽怨的眼神,打擊他,那是不遺余力,此刻又是狠狠扎了他一針,這才轉過頭來,看著齊文超笑著說道,
“前兩天,江易鴻給我打來電話,那語氣真是蒼老了許多。”
齊文超早習慣了這倆老頭相愛相殺,此刻是看也沒看孫福民一眼,笑著接了一句:
“他比我還大個三四歲,我都當爺爺了,他還能不老?”
“不是這個意思。”
劉其正擺了擺手,頗為感慨地說道,“那是一種看著孩子長大了,才感覺到自己老了的情緒。”
頓了頓,劉其正又繼續說道,“他說,以向南現在的古陶瓷修復水平,他已經沒什么東西可以教了,有種既欣慰,又傷感的味道。”
“尤其是當他提到,向南在修復了幾天時間兵馬俑之后,居然提出了一個跨類別研究課題,讓他更加感覺自己沒用了,因為他不懂古書畫修復啊,給不了向南任何有建設性的意見。”
“什么跨類別研究課題?”
孫福民雖然對劉其正故意扎他的心耿耿于懷,但實際上,劉其正和齊文超兩個人一開始談話,他就一直都豎著耳朵聽著呢。
尤其是,他們談論的還是關于向南的事。
這可不是什么“偷聽”!
向南是我的學生,別人在議論我學生,我聽聽怎么了?
萬一他們說向南的壞話呢?
萬一他們想陰謀搶我的學生呢?
心里這么想著,孫福民就聽得更是理直氣壯了。
在聽到劉其正說,江易鴻跟他打電話說向南的事后,孫福民心里對江易鴻也有了看法。
這個江老頭子,年紀太大,腦子都開始糊涂了。
你是向南的古陶瓷修復老師,我是向南的古書畫修復老師,咱倆才是天然的盟友啊!
向南有事,你不給我打電話,給劉其正打電話算怎么回事?
此刻,聽到劉其正說向南提出了一個跨類別研究課題,頓時就忍不住了,
“古書畫修復,老江不懂,我懂啊!”
“呵呵,我多吃了幾年飯,比你更懂。”
劉其正笑瞇瞇地看著孫福民,不動聲色地又補了一刀,看到孫福民老臉通紅,似乎有要發飆的跡象,他趕緊見好就收,清了清嗓子,正色道,
“好了好了,說正事,向南在處理兵馬俑殘片彩繪病害時,發現其中的某些病害,和礦物質顏料古畫的病害相類似。”
“因此,他提出了一個論文課題:兵馬俑殘片彩繪保護技術對礦物顏料古畫修復的應用研究。”
說到這里,劉其正也笑了起來,“老江聽到這個課題后,當場就懵了,兵馬俑殘片彩繪保護技術,他肯定是知道的,但古書畫修復,尤其是礦物顏料古畫修復,他是真的一竅不通,這讓他怎么接招?”
孫福民插了一句嘴:“這個課題,單獨一個老江肯定接不了招,單獨一個老劉或者我,哪怕咱們三個一起上,也解決不了,這得咱們和老江一起來,才有可能搞得定。”
“嗯,老孫這話沒說錯。不過話說過來,跨類別研究課題,在文物修復領域從來都沒有出現過,為什么?”
齊文超滿臉贊嘆,這時候也是忍不住出聲道,“還不是因為,從來就沒有出現過精通兩個類別的文物修復人才?”
說著說著,他又開玩笑似的提了一句,“向南這小子,真是天生的修復師,我看啊,我還真得留在魔都過春節了,不,我去金陵向南家里過春節,他應該會歡迎我這個老頭子的吧?”
孫福民一聽這話,渾身的汗毛都豎起來了,也就是汗毛太細看不清,要不然肯定很像炸毛的斗雞,他一臉警惕地盯著齊文超,心里暗道:“這老小子,居然想跑到向南家里過春節,他要干嘛?”
他還沒想明白,齊文超就自己說出來了,“說不定我在向南家待個幾天,就把他給說動了,讓他心甘情愿跟我回了寶島呢!”
“想什么呢!”
“想太多了吧?”
齊文超話音剛落,劉其正和孫福民就同時喊了出來。
這一對老冤家,在這個時候,居然同仇敵愾起來了。
劉其正轉頭看了孫福民一眼,又看著齊文超,似笑非笑地說道:“這件事,你就別想了,又不可能實現,何必念念不忘?”
“老江說了,過完春節之后,打算讓向南結束在魔都古陶瓷修復中心的實習生涯,他現在的水平,再去耗費的大量時間,在那些價值不高的殘損古陶瓷上面,是可恥的浪費。”
“出師了這是?”
孫福民一愣,隨即大喜,但他現在也學乖了,高興也不能在這群老狐貍面前表露出來,得含蓄,得有城府。
他瞥了劉其正一眼,淡淡地說道,“既然出師了,那正好回金陵,這小半年都沒怎么在家里待著,他父母都跑學校跟我抱怨好幾次了。”
“另外,他的畢業設計也需要開始做了,下半年還要讀直博,事情也是很多的。”
向南現在什么都好,就是有一點不好,太優秀了,搞得外面到處都是虎視眈眈的惡狼,得趕緊把他帶回金陵去,要不然,他哪招架得住?
再說了,魔都博物館算什么?
一個博物館而已,哪有我們金陵博物院厲害?
更可氣的是,楚天遙那個老太婆,居然也有這樣的心思!
湘楚博物館,連魔都博物館都不如,你怎么好意思拉攏向南?
你那么小的廟,裝得下向南嗎?
真是……不知天高地厚啊!
“回金陵?金陵有什么好的,能跟魔都這個國際化大都市比?”
劉其正瞥了孫福民一眼,小樣兒,你什么心思我還能不知道?
當初好不容易才讓向南離開了你的魔爪,來到了魔都,現在還怎么可能會讓他離開?
你還真是too誘ngtoosimple啊!
他伸手輕輕敲打著茶幾,說道,“而且,魔都離金陵也不遠嘛,一個星期回去一次就可以了,年輕人得磨練,不能太戀家!”
說完,劉其正轉頭看向齊文超,笑瞇瞇地問道,“文超,你說是不是這個道理?”
齊文超含笑不語,低頭摩挲著手中的茶杯,裝作沒聽到。
這個老劉,一把年紀了還這么陰險,居然想把我拉進你們之間的戰斗?
你真是想太多了。
反正向南我又拐不走,他在魔都還是在金陵,對我來說,區別就是一張一百多塊錢的高鐵票。
有什么了不起的?
你們斗吧,反正生活這么無聊,我看看熱鬧也挺好。
“喲,現在都開始說年輕人不能太戀家了。”
孫福民斜著眼睛瞟了劉其正好幾眼,冷笑連連,“當年各地博物館組建文物修復部的時候,也不知道是誰,哭著喊著說堅決不外派,生是魔都的人,死是魔都的鬼,嘖嘖……”
“咳咳,那個時候年輕不懂事,所以現在懂了,才要告誡那些年輕人!”
劉其正聽到孫福民又在翻陳芝麻爛谷子的舊事,連連咳嗽,轉而一臉嚴肅地說道,“老江的意思是,希望向南能夠自己組建一個古陶瓷修復工作室,可以掛靠在魔都博物館。”
“這樣一來,向南就不用受到博物館的約束,既能大量地接觸到各類古陶瓷,又能靈活安排自己的學習、工作和生活。”
劉其正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潤了潤喉嚨,又繼續說道,“這段時間,老江也沒閑著,他聯系了幾位一直跟他有來往的大收藏家,就是在籌備這件事。”
“老江的意思呢,是想問問我們,要不要干脆同時組建一個古書畫修復工作室,或者兩個工作室合二為一。”
“如今咱們都老了,修復工作都扔下了,但咱們的那些收藏家資源都還在,是不是也考慮聯系一下,讓他們也幫忙捧捧場?”
劉其正說到這里,突然將目光轉向了齊文超,笑道,“文超,我喊你過來一起商議這事,可不是要綁架你啊,你的資源你說了算,反正我跟老孫的資源是跑不了的,肯定得留給向南。”
“你當著我的面討論這個事,這還不是綁架我?”
齊文超抬起手指點了點劉其正,一臉好笑,隨后說道,
“說句心里話,當初在京城第一次看到向南的時候,我就覺得這個小伙子以后肯定有前途。誰能想得到,這才過了半年多的時間,他就已經走到這種高度了。”
說到這里,齊文超也是一臉期待,“我的那些個資源給他又何妨,我倒是要看一看,在咱們這些老頭子的全力支持下,向南究竟能走到哪一步?”
“希望我能活著看到那一天!”
“咱們現在討論得這么熱鬧有什么用?”
就在這時候,坐在一旁的孫福民忽然小聲嘀咕起來,“這一切還得向南自己來決定,咱們雖然是他的老師,是他的前輩,但也只能給點建議,又不能替他做主!”
“他要是不同意,你說得天花亂墜也沒用!”
劉其正:Σ(っ°Д°;)っ
我這情緒才剛剛醞釀起來呢,你能不能別在這個時候說這么掃興的話?!
“其他的我就不說了,我就說一點。”
長安酒店樓上的那間溫暖的茶室里,江易鴻親自將泡好的功夫茶,一杯一杯端給其他人,備顯殷勤。
給在座的各位大收藏家們都倒好了茶,他這才坐回自己的沙發上,笑瞇瞇地說道,
“春節之后,我打算建議向南離開魔都博物館古陶瓷修復中心,成立個人古書畫、古陶瓷修復工作室,這個工作室呢,暫定是掛靠在魔都古陶瓷修復中心下面,但具體的業務,由向南獨立處理。”
這話一出,藍夢麟和施紀云兩位老爺子還沒什么感覺,他們雖然知道向南這個人,但畢竟沒見過,也不知道自己聽說的那些事跡,有幾分真幾分假。
因此,江易鴻說完之后,他們也沒開口,都看著夏振宇和閆思遠,先聽聽他們怎么說。
在場的幾個收藏家,估計也只有閆思遠跟向南接觸得最多了,而且家里面還藏著向南修復的宋代金毫建盞呢。
在聽江易鴻說完之后,閆思遠頓時笑了起來:“好事啊,向南成立了工作室,我以后要是找他修復保養我的那些個收藏品,那就方便多了。”
“想起當年,每次有事找你老江的時候,你不是在外地開會,就是在指導修復中心的修復師們修復博物館里的那些殘損古陶瓷,忙得跟狗似的。”
“如果向南真的成立了修復室,那相對來說,真是方便太多了。”
說到這里,閆思遠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連忙問道,“向南的工作室,地點會安排在魔都嗎?如果在魔都,我負責提供場地!”
“當然,不免費,我也不收錢,每年免費給我修復一件古董,或者保養三件古董,那就差不多了。”
說完這話,閆思遠笑得都快合不攏嘴了,向南要是真在魔都開工作室,那跟他就近了,一來二去,說不定就成了他閆家的專用文物修復師了,而是還是古書畫和古陶瓷雙料修復師!
簡直是天下掉下個大餡餅,而且還正好掉在他頭上,豈能不開心?
夏振宇是華夏古陶瓷學會的副會長,在剛剛結束的華夏古陶瓷修復技藝大比上,他也是親眼見到過向南修復的宋代雕塑龍紋罐的,自然十分清楚向南的水平,此刻也是笑道:
“京城離魔都雖然有點距離,但現在的交通也很發達,向南要是開工作室,我肯定是要來送個花籃捧捧場的。”
“你一個京城收藏大家,好意思就只送個花籃?”
夏振宇話音剛落,就從屏風那邊傳來了一道粗獷的聲音,緊接著,朱遠舟就出現在了大家的面前,他抬眼掃了一圈,一下子就盯住了閆思遠,哈哈大笑了幾聲,轉頭對夏振宇說道,
“你知道老閆送了什么嗎?他把一批百多件殘損的古董都交給了向南來修復,向南修復一件古董,他再附送一件,這些古董的處理權歸向南所有。”
“這些古董除了不能據為己有之外,隨便向南是捐贈給博物館,還是拿去參加慈善拍賣!”
“老閆,你真是好大的手筆啊!”
朱遠舟又看向閆思遠,一臉贊嘆,隨后話音一轉,大聲說道,“連老閆這么摳門的主兒都能拿出這么大的手筆來,我老朱又怎么能落后于他?”
“正好我手上也有一批殘損的古董,數量不多,也就兩百多件,如果向南成立文物修復工作室,這批殘損古董的處理權也全部移交給向南!”
說到這里,他頗有些挑釁似的看了看夏振宇,緩緩說道,
“條件嘛,跟老閆一樣,除了不能據為己有,隨便他是捐贈給博物館,還是用來做慈善,我完全沒意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