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釉工藝就做完了？”
“不可能吧？這么快！”
尤金鳴和石強等人正一邊做著手里的活兒，一邊耳朵里聽著覃小天第三次去催向南吃飯，忽然就聽到向南說，蟠龍瓶的仿釉工藝做完了！
一瞬間，這兩人仿佛聽到了天雷滾滾，全都給驚住了。
“怎么可能？蟠龍瓶瓶身的顏色，那可不是純色的，怎么會這么快就做好了仿釉？”
石強那可是親眼看到蟠龍瓶的那些碎片的，上面顏色深淺不一，最深的顏色和最淺的顏色如果放在一起對比，那就更明顯了。
當初，他也是考慮到要調制那么多色階的顏色，還要反反復復地試色，實在是太耗時間了，所以才猶豫著沒有接手修復這件蟠龍瓶。
可向南就算比自己厲害得多，也沒可能這么快就做好仿釉處理吧？
“他能做得這么快，只有一種可能！”
那就是向南眼睛有問題，看不出色階的變化，以為這件蟠龍瓶是純色的，所以，只調制了一種顏色！
想了想，石強還是覺得有點詭異。
“不行，我得去看看，要真是這樣，那可就鬧出大笑話了，他能拿到長安大比的一等獎，應該不至于這么沒腦子吧？”
心里暗笑著，他二話也不說，放下手里的工作，便站了起來，直奔向南工作臺的方向而去。
“向南還真是嚇人啊！”
相比于石強，尤金鳴就要淡定得多了，兩天時間才修復完這件南宋龍泉窯的蟠龍瓶，對向南來說很難嗎？
要知道，當初在長安大比的時候，第二輪實踐比賽的時間只有短短六個小時！
就這短短的六個小時里，向南就成功修復了一件宋代的雕塑龍紋罐，而且還是無痕修復的水準。
相對而言，這一次向南的表現還算是中規中矩了。
不過，向南的這種中規中矩，對于他和石強這種水平的修復師而言，那就是嚇人了。
別的不說，光是這件蟠龍瓶的仿釉工藝，如果交給他或者石強來做，沒個一周的時間，估計都出不來。
這還是調制顏色、試色順利的情況，如果不順利，一周的時間還不一定夠。
“這就是跨類別修復專家的優勢啊！”
尤金鳴暗自贊嘆，一臉羨慕地想道，“古書畫修復專家，對各種顏色最是敏感，調制顏色也是高手中的高手，這在古陶瓷仿釉調色、試色的過程當中，明顯要容易得多。”
想到這里，他又忍不住搖頭一嘆，
“不過話又說回來，這文物修復界里，也就向南這么一個跨類別修復專家，其他人連一個門類的文物修復都沒搞明白呢，哪有精力去學習第二種文物修復技藝？”
尤金鳴慢悠悠地放下手里正在修復的一件南宋龍泉窯雙耳瓶，又拿過一條毛巾擦了擦手，這才從座位上站了起來，朝向南那邊走去。
他也得去看看，向南修復的這件蟠龍瓶，仿釉的效果到底怎么樣。
石強怔怔地站在向南的工作臺前，半彎著腰，在他的面前，就是向南剛剛仿釉完畢的那件蟠龍瓶。
他那模樣，讓尤金鳴看了，只覺得他是在向蟠龍瓶鞠躬致敬。
“小石，向南做的仿釉效果怎么樣？”
尤金鳴走上前去，輕輕問了一句。
石強沒反應，依舊半彎著腰，盯著那件蟠龍瓶。
“小石！”
尤金鳴皺了皺眉，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啊？”
石強渾身一顫，猛然反應了過來，他轉身看到尤金鳴以后，忍不住咽了口口水，臉色有些難看地說道，
“尤老師，是你啊！”
“不然你以為是誰？”
尤金鳴有些好笑，這石強是怎么回事？這兩天，怎么神神叨叨的！
“我問你呢，向南做的仿釉效果怎么樣？”
石強低頭想了想，這才略顯艱難地說道：“我看不出修復痕跡……”
“嗯？”
尤金鳴一怔，緊接著心里一喜，難道，又是一件無痕修復？
向南坐在一旁，手里端著飯盒，三下五除二，很快就解決了這頓拖了很久的午餐。
飯菜確實是涼了，不過還好，覃小天沒有從食堂里帶海鮮上來，而是一些家常小炒的下飯菜，涼了也一樣好吃。
對于吃，向南確實沒有太大的要求，能填飽肚子就可以了。
只有吃飽了，才有力氣繼續修復文物，要不然的話，他能連吃飯的時間都給省下來。
覃小天站在一旁候著，看到向南吃飽了，趕緊遞上紙巾和一杯溫水：
“老師，吃冷飯對胃不好，喝點溫水吧。”
“嗯，謝謝！”
向南接過紙巾擦了擦嘴角上的油漬，又端過水杯，喝了半杯水。
放下杯子后，他才注意到了覃小天一直站在這里，不由得皺了皺眉，說道，
“你找出來的廢棄古陶瓷殘片，都粘接完了？”
“總共只有五塊碎片，上午就粘接完畢了。”
覃小天看向南的臉色有些嚴肅，頓時有些緊張起來，他試探著問道，
“老師，你要去看看嗎？”
“嗯，去看看。”
向南聽了這話，眉頭這才舒展開來。
他要收的學生，聽話是一方面，還必須將文物修復工作當成頭等大事才行。
向南可不希望自己收下來的，是一個只會對自己阿諛奉承，卻不肯踏踏實實做事的人。
這樣的學生，要來有何用？
“粘接得還算不錯。”
向南拿起那只破碗——這碗粘接好了之后，還是一個破碗，碗口上豁開了好幾個小口子，側面的位置上，還有一個頗大的缺口。
當然了，如果不是它殘缺得這么厲害，那它也就不會被當作廢棄古陶瓷，給扔到一邊去了。
“但是你清洗得有些過度了。”
向南指了指這光可鑒人的瓷碗，臉色有些嚴肅地說道，
“‘南海一號’南宋古沉船在水底下浸泡了幾百年之久，多多少少都會有一些銹蝕，這種帶有年代痕跡的銹蝕，一般情況下，都是不需要清理掉的，下次要注意。”
“是，老師。”
覃小天連連點頭，同時心里面也有些懊惱，當初自己在書上也看到過這些知識的，怎么臨場操作時，就給忘了呢？
“其他沒什么大問題，在粘接這一個步驟里，最大的難題就是粘接錯位，你沒有出現這個問題，很不錯。”
向南點了點頭，又接著說道，
“下一步，你把這瓷碗的殘缺部位，給配補齊全了吧，有問題了再來找我。”
說完，他也不管覃小天什么反應，轉身就離開了。
學習嘛，不就是在實踐當中去發現問題，解決問題嗎？
什么都讓老師代勞了，那你這個學生還干什么？
向南離開以后，覃小天這才醒悟過來，他一臉嚴肅地坐了下來，看著面前這只南宋的破碗，心里暗暗咬牙：
“看來，自己這段時間，是要跟這只破碗死磕到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