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教授,要不,今天的講座推遲到明天?”
“南海一號”博物館副館長楊志寧看著江易鴻略顯疲憊的神情,心里有些過意不去,忍不住開口提議道。
魔都博物館古陶瓷修復中心的修復師們,在“南海一號”博物館古陶瓷修復中心里忙著修復文物,江易鴻這些天實際上也沒閑著。
他盡管不用到修復室里親自上手修復古陶瓷,但這些天以來,一天在羊城和江陽兩地奔波。
前天,他剛剛在羊城參加完“文博科技——博物館未來之路”的研討會,和與會的專家、同仁們探討和分享了近些年來,魔都博物館古陶瓷修復中心利用科學技術,在古陶瓷修復與保護方面所取得的成果。
開完會后,他連歇都沒歇一下,又馬不停蹄地趕回了江陽市,參加了昨天上午在“南海一號”博物館舉行的“海上絲綢之路——水下文化遺產的保護技術”研討會。
今天上午,他又早早地來到了“南海一號”博物館,準備給古陶瓷修復中心的修復師們,開一堂古陶瓷修復方面的講座。
連續的奔波與忙碌,別說是這位年過古稀的老人了,就是今年才五十多歲的楊志寧,也感覺有些吃不消。
誰知,江易鴻卻是笑著擺了擺手,說道:“不用了,坐在那里說說話,我還是吃得消的。”
楊志寧還想再勸勸,卻聽江易鴻又一副開玩笑的樣子,笑道,“再不抓緊一點時間多說說話,以后就沒機會嘍。”
這話一出,楊志寧只好閉嘴了。
心里卻是感嘆,江教授,是真的老了。
九點半,“以瓷補瓷——古陶瓷修復方法論”專題講座,在“南海一號”頂樓的小會議室里舉行。
之所以選擇小會議室,一個是因為現在正是上班時間,大部分的修復師還在修復室里忙碌著呢,另一個原因,就是“南海一號”古陶瓷修復中心里的修復師,原本就沒多少人。
華夏古陶瓷修復第一人要開講座,只要是有空閑的古陶瓷修復師,全都趕了過來,甚至,連“南海一號”博物館的一些領導也都趕過來捧場。
沒過多長時間,小會議室里就擠滿了人。
“以瓷補瓷”,是江易鴻自創的“獨門絕技”,指的是古陶瓷殘缺部分用陶瓷器去補缺,這一工藝對于一般修復者來說是一門高不可攀、不可思議的工藝。
它要求修復人員必須熟悉陶瓷器制作工藝,要掌握各個時期、各個窯口的風格、特點,有關瓷器的胎、釉彩的配方,以及成瓷后的收縮比例、器物拼接處的處理、新器做舊等一系列高難度的技術問題。
當初,江易鴻為了修復一件明代永樂的青花瓷器,為了保證配補的瓷片符合原器物的年代特色,還專程趕赴西江省景市,與窯廠方面聯手研制明代永樂時期的青花彩、釉、胎的配方,并按照當時的制作方法,燒制出一批跟原件風格極其相似的瓷片,再進行挑選。
選出其中一部分理想的瓷片后,江易鴻再稍作切割打磨,吻合后再去釉做舊,做出自然老化的效果,然后安裝成型。
可以說,一塊瓷片的復制比一件器物的修復要復雜得多。
實際上,之前向南在魔都時,也曾用電窯燒制瓷片來修復古陶瓷器物,但他采用的方式,也只能算是“以瓷補瓷”的簡化版,并非真正意義上的“以瓷補瓷”。
江易鴻坐在寬大的靠背沙發上,正講得興起,忽然門外進來一個四十多歲,看起來有些禿頂的中年男人。
這中年男人看到江易鴻正在講課,表情略有些遲疑,頓了一頓后,還是半彎著腰,快步走到楊志寧的身邊,附在他耳邊輕聲說了幾句話。
楊志寧一聽,頓時一臉錯,忍不住將目光看向坐在前方的江易鴻。
江易鴻自然看到了楊志寧的目光,不過他可沒有中途停止講座的習慣,依舊不緊不慢地對著下方一眾修復師,講述著他自己的修復理念。
楊志寧見狀,也只好忍著,一直到江易鴻講完了,會議室里的人都開始撤退了,他這才快步上前,來到江易鴻的身邊,神情有些奇怪地低聲說道:
“江教授,考古人員從‘南海一號’里,發現了一個破碎的建盞。”
江易鴻一愣:“建盞?”
楊志寧點了點頭:“嗯,白毫建盞,碎了。”
“哎呀,你怎么不早說?”
江易鴻一跺腳,拿著保溫杯就往外面走去。
楊志寧一臉委屈。
我不是早就給你打眼色了嗎?
是你自己假裝沒看到的嘛!
怪我咯?
心里想著,他腳下也不慢,趕緊就追著江易鴻出去了。
走了幾步,江易鴻忽然停了下來,轉身問道:
“那只破碎的建盞在哪兒?”
“已經送到古陶瓷修復中心去了。”
楊志寧心累,都不知道在哪兒,您老人家這么著急跑出來干嘛?我還以為你知道呢!
江易鴻點了點頭,沒再說話,直奔文保中心大樓而去。
楊志寧一見,也連忙跟了上去。
來到古陶瓷修復中心之后,羅建聰主任也早就得到了消息,早早地候在門口了。
見到江易鴻和楊志寧來了,他趕緊迎了上去,低聲說道:
“這建盞我已經送到六號修復室去了,我看了看,碎得比較嚴重……”
“先去看看再說吧。”
江易鴻點了點頭,說道,“都還不清楚它原本的釉色怎么樣呢。”
楊志寧也沒說話,朝羅建聰點了點頭。
六號修復室,也是一個混合了各種窯口古陶瓷器物的修復室,此刻,修復室的負責人胡劍和其他修復師,都圍在陳列臺前,似乎是觀察著什么。
聽到腳步聲后,他轉過頭來一看,臉上立刻堆滿了笑容,迎上來招呼道:
“江教授,楊館長,羅主任,你們都來了。”
“嗯。”
江易鴻隨意地朝他點了點頭,便將目光投向了陳列臺上的那只建盞,忽然道,
“把向南也叫過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