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風強勁,韓昭趕到時,這屋里原有的氣味兒已經消散了大半,他嗅不到藥香,手下人也未找見什么有用的線索,除了屋內的墻面上留下打斗的痕跡。
“他們的目標既然是泰公公,為什么抓到人以后還要放火?”韓昭撫著墻面的劃痕。這是兵刃留下的,尖而細,有一組更是三道同時出現。看在他這樣經驗豐富的戰將眼里,立刻就能辨出此人用的多半是細劍,或者……
他心底隱隱有個念頭。
“我問過這家主人,騰出屋子之前,這墻上沒有劃痕。”盡管知道痕跡很新,石從翼也仍去做了這項調查。
“綁匪跟人動手了?”韓昭自言自語,“不會是泰公公,也不會是他的隨從太監。我們的守衛倒在門外,劃痕卻在屋內的墻上。”
石從翼也覺得古怪:“您的意思,屋里還有第三伙人?”
“恐怕是的,否則綁匪和誰動手,屋子又怎么會著火?”既然是來偷,哦不,是來綁人的,綁匪行事肯定越隱秘越好,要知道二百丈外就是軍營,他們怎會大張旗鼓?那不是給自己找危險嗎?
這時有衛兵在垮掉的墻壁外搜查線索,翻動了兩塊土磚。韓昭就聽見“嗡嗡”幾聲,而后這衛兵就驚呼一聲,聲音里透著痛楚!
韓昭一個箭步沖了出去,掰開他捂臉的手指。
一只甲蟲緊緊巴住面頰,一縷鮮血已經順勢流到脖子上。
好兇狠的蟲子!
跟在后頭的石從翼也看到了,臉色微變。衛兵著急扒拉蟲子,韓昭卻一把按住的手,厲聲道:“別扯,不然扯掉你一大塊肉!”
說罷,他伸出食指,在甲蟲尾翼上輕按三下。
這甲蟲立刻松了口,振動翅膀就要往外飛走。
旁人這才看清,甲蟲的模樣非常古怪,口器像三排鍘刀,前爪如如折疊鐮刀,也難怪一上臉就毀容。
這么個小東西,卻長著一副殺氣騰騰的模樣。
它正要飛走,韓昭伸手一挾,把它兩片翅蓋夾住,又快又準。
甲蟲拼命掙扎,怎奈自己脖子太短,扭頭也夠不著背部,咬不著敵人。韓昭轉頭對石從翼道:“取千靈蛛絲來。”
這蛛絲輕若無物,拿在手里就能隨風飄起。石從翼看懂他的示意,將細絲系在甲蟲的后頸上,再扯了扯,確認牢固。
韓昭不語,面色凝重,一下放開了甲蟲。
它一下飛了出去。
韓昭手握絲線,盡量放長,而后對近衛道:“都退下。”
石從翼緊張道:“侯爺,您……”
“都退下。”
“那我陪您去!”石從翼陪著韓昭追了上去。
所有護衛站在原地,其中一人后領上,靜靜伏著一只小蜘蛛。
不過甲蟲只飛出去二百余丈,就慢悠悠地落到了樹枝上,不動彈了。
石從翼等了好一會兒,見韓昭還是不急不躁:“您是想讓它領路?這東西,會不會歇菜了?”他沒見過這個品種的甲蟲,哪知道它有沒有信鴿的認路功能?
“不會。它一定要回去找飼主。”韓昭的臉色不好看,“它接受的訓練就是這般。”
bsp;侯爺還知道這甲蟲受過什么訓練?石從翼訝然:“您認得它的主人?”
韓昭抿了抿唇,不吭聲了。
石從翼也沒有再問。
又等上了大半個時辰,這甲蟲才慢悠悠地起飛。外頭天太冷了,它想回去溫暖的巢。
韓昭松口氣,抖抖身上的雪花追了過去。
是夜,知情人通宵難眠。
到丑時末,外出搜查的各路人馬都傳訊回來:
沒搜到泰公公,甚至也未搜到可疑人員。
曲云河被兩個大漢蒙眼縛手,帶去娑羅城南郊的一片木場。
守林人的小屋就立在林地邊緣,遠離官道。
木場在冬季停工,巨大的圓木堆成了小山,此時早就覆滿了積雪。
但這里并非悄無一人。
曲云河吹了一路的寒風,忽聞吱呀一聲門開,然后就覺出撲面而來的溫暖。
“香水堂被查封,這人緊接著就出現了,在那附近詭詭祟祟。”他身后的大漢道,“這人不好抓,把老五肋骨都打斷兩根,是個狠角色。”
“沒問出什么來?”有個女聲接口,曲云河聽著耳熟。
“沒,他嘴也嚴實,我們就把他帶過來了。”另一個漢子道,“特地多繞了幾個圈子,后頭沒人跟上。”
緊接著蒙眼布條被摘下,曲云河首先發現自己身處一座小木屋中,屋角的塘火跳動,把屋里人的面龐都映出了紅暈。
前方有三人,算上他身后的兩人,對方一共有五人在屋里。曲云河咽了一下口水,問眼前人:“東家為什么抓我?”
是的,最前方坐著的那人面具遮了半臉,正是下午在香水堂二樓見過的女東家。時隔不到幾個時辰,雙方又見面了,只不過女東家這回的待客方式有些粗暴。
爐火掩映下,女東家的嘴角似笑非笑:“你到底是誰?”
“我只是個外鄉客。”曲云河鎮定道,“下午說的每個字都是實話。”
“你前腳剛走,官兵后腳就來查抄我的香水堂。”女東家的笑容斂去,“天底下有這種巧事?”
“既然叫做湊巧,那想來是有的。”
曲云河話音剛落,邊上的漢子就狠狠一拳砸向他肋下。這小子剛才打斷他弟弟肋骨,現在他要再找回一記。
結果曲云河突然抬手,“啪”一聲將他拳頭捏在掌心,而后用力一擰!
這一下分筋錯骨,漢子歪過半身難忍劇痛,哀嚎出聲。
在場的人都變了臉色。這廝原被好端端反綁雙手,竟然不聲不響就能掙脫?
女東家目光一閃,明晃晃的手叉就遞了過去。這叉子長度不過兩掌,但有三股,中間一股最長,如放大的銀針,被刺中了就是穿顱而過。
哪怕曲云河的身軀與人類不同,這會兒也不敢托大,將抓在手里的大漢扯到自己身前當擋箭牌,自己疾退兩步,輕喝一聲:“住手!”
女東家自然不會把手下人的眼珠子打爆,這時收叉立定,側了側頭:“奸細真是殺也殺不完,我剛剛才處決了一個,你就冒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