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從前計算補燈的頻次,都沒把這種最高級別的紅色任務計算在內。
可遇不可求呀。
燕三郎輕輕轉動琉璃燈,望見上面細小的裂縫幾乎都消失了,只剩下三條最大的裂痕依舊橫亙燈面,滄桑又頑固。
他知道琉璃燈相當于千歲的丹田,用于存儲愿力;那么燈身的等階就相當于人類的境界,從前千歲的愿力太寶貴,不能浪費在修燈上。所以它都要靠著吞吃天材地寶才能修補自身,如果這回他們能夠完成血紅任務,就能獲得海量的愿力。
那么千歲也就頭一次能有充足的愿力分給琉璃燈,用于修補創傷。
他撫了撫燈面:“修補完成,然后……會如何?”
“如何?”貓咪瞪圓了眼,“當然是勇往直前地修煉啊,慢慢追回我百年之前的修為!那時你就會知道,千歲大人有多么厲害!”
“哦。”燕三郎想了想,“那對我有什么好處?”
“你……”千歲語塞,眼珠子轉了兩圈才道,“你也有一顆蒼吾石在手,可以提一個愿望。”
“什么愿望都行?”
“或許吧。”白貓伸了個懶腰,“這得進去了才知道。”
燕三郎還是疑問重重:“如果能滿愿,為什么靖國女皇和衛王都沒有用掉它?”
“普通人垂死才有機會神游的地方,不是隨隨便便就能找到的。”白貓瞇著眼,“或許那兩人也不得其門而入吧,否則靖國女皇的心愿或許是撥亂反正,而衛王大概想要平定四海,君臨天下?”
“所有帝王的心愿,都是這個么?”燕三郎打了個呵欠,“無趣。”
“無趣?那是你還沒到那個境界!你現在天天修煉就很有意思了么?”千歲嗤地一笑,“所謂在其位謀其政,你要是當了一國之君,吃喝玩修,什么都享受過了,什么都沒意思了,自然就會有更高追求。多數有為君主,追求的是身后流芳百世,最好是千秋萬載都為世人傳頌。否則人死如燈滅,十幾年后誰還記得你是誰?”
她悠悠道:“聲名千古,這是另一種活法。”
燕三郎還是興致缺缺。他是個務實的人,目前對名聲、功業這些虛無縹緲的東西無感:“所以,怎么進彌留之地?”
白貓不說話了,長尾在桌面上掃來掃去。
燕三郎定定看了她幾眼,恍然大悟:“哦,原來你也不知道!”
“我又不是萬事通!”她有些惱羞成怒,“怕什么,船到橋頭自然直!總會知道的。”
這一百年來的各任衛王好像不這么想,燕三郎不相信他們沒有賣力尋找。不過看著白貓躍躍欲試,就差把尾巴翹上天的模樣,他還是別澆她一頭冷水了。
他隔著衣襟握住了木鈴鐺。
為什么蒼吾石的出現,會牽動天機?這任務做到哪一步才算完成,是取得衛王的蒼吾石到手,還是得帶著石頭進入虛無之地才算數?
恐怕,到時候才會知道。
貓兒難掩心頭激動,在桌上來回踱了幾圈才道:“蒼吾石對衛王來說也是傳家寶,可不會乖乖拱手讓給我們。曲云河已經回去了,光憑我們兩個,恐怕,唔……”
“走一步看一步,先弄清蒼吾石嵌在哪一頂帽子上。”燕三郎深諳飯要一口一口吃的道理。哪怕看起來再荒謬絕倫的目標,只要能拆出具體的前后步驟,就有可能執行下去。
“問不到的。”白貓翻了個白眼,“靖國王宮的宮人有三千多個,衛國也不能少了,又是各司其職,膳房的不懂造辦的活計。想知道蒼吾石的下落,并不是你在宮里隨便抓個太監就能問清。”
燕三郎順著她的話往下說:“至少得是衛王的心腹?
“對。”白貓冷笑,“得是心腹,通曉衛王身邊大小瑣事。這種太監職位都不低,還住在天耀宮的內宮里,多久也候不到他們出宮一次。現在曲云河和賀小鳶都離開了,要打探這種消息,我們人手明顯不足……”
話說到這里就頓住了。
千歲長長“哦”了一聲,一下子恍然:“臭小子,你算盤打得倒好!”
“這不是有個出門在外的衛王心腹么?”燕三郎輕撫貓頭,微微一笑,“不如就從他身上先下手?”
“這回就不著急了。”這回任務也不是一朝一夕可以完成的,白貓長長透出一口氣,“現在這位老熟人在哪?”
說話間,外頭響起了敲門聲,衛兵嚴查入戶了。
這套院子的購買手續完備,住戶成分簡單,衛兵進來走了一圈,沒什么好搜的。
燕三郎出示武備令,有個衛兵滿臉狐疑:“這武備令是你的?”這小子才十二、三歲吧,有什么資格?
少年一臉鎮定:“這上面有名字,我的名字。”
這人還要說話,他的同伴一把拽住他,而后對燕三郎笑得親切:“打擾了啊。他新來的,不懂事!”
“無妨。”燕三郎當著他們的面咣當關上門。
這幾人走出十余丈遠,衛兵才奇道:“那小子毛都沒長齊,哪來的武備令?”
他的同伴年長個幾歲,滿臉不耐煩:“你吃撐了管那么多?武備令就是王上特頒給高人的許可令,都是自己人,別說運送武備,就是私掠、殺人,我們都要睜一眼閉一眼。我聽說這種武備令多半頒給異士呢。光看一張臉,你能知道那小子是不是異士啊?”
接下去幾天,燕三郎并沒有急著離開,而是游走于偌大的盛邑城。
現在沒有賀小鳶給他們提供情報了,他就得自己來。
作為一個百年老城,盛邑有不少名勝古跡,燕三郎吃喝逛游,哪一樣也沒落下。
普通人要討生活,生意人要做買賣,這樣的繁華大城,封鎖個兩天最多了,不管抓沒抓到刺客、反賊,城門都得照開不誤,沿街的鋪子照樣入夜以后才勉強打烊。
城里生意最火爆的幾家飯莊、茶樓、酒肆、旅店,都有燕三郎的身影。就連名頭最大的紅館坊“笑香樓”,他也“不慎誤入”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