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上位的衛王蕭宓發兵征討,這回褐軍搖身一變,充當了攻打“反賊”的急先鋒。
耗時三個月,王廷擊敗叛軍,平定國亂。
叛軍首領一律梟首示眾,以震懾心存異己者。王廷同時頒下嘉獎,褐軍大小頭目,上至茅定勝,下至游騎將,都得了封賞。不過,茅定勝交出了手里的兵權,而童栗被派往西疆,領軍戍關。
新衛王上位以后,頻頻向攸國致歉示好,并且給出了很有誠意的賠款。今年開春,攸國終于同意,睦鄰友好。
燕三郎知道,賀小鳶從中起了很大作用。
至此,衛國內定外安,蕭宓終于坐穩了這張來之不易的寶座。
他親自提筆給燕三郎寫信,吐槽為王之后的日理萬機,并且說起韓昭在五月初五這一天大婚,盛況空前。
此時的韓昭已經受封為護國公,權傾朝野。出頭鳥來一個被打死一個,余眾無敢不服。
他們的結合是衛、攸兩大世仇的聯姻。付出那么多鮮血與犧牲,遭受那么多苦難與折磨,衛國和攸國的百姓終于盼來了珍貴的和平。
連容生聽完這個消息,也不由得感慨一句:“國家之間,哪有什么永世的仇敵啊?”
這一晚風清月明,燕三郎看完來信,站起來伸了個懶腰:“差不多了。”
千歲剛把一顆晶瑩圓潤的櫻桃放進口中,漫不經心問:“什么差不多了。”啊,好甜!
這會兒正是大啖櫻桃的好時候,春明城又以西郊櫻桃園里出品的果子為佳,一小提籃都要三十個銅板。今年雨水不多,櫻桃甜得像蜜糖。她一會兒功夫就能消滅籃呢。
黃大這回有眼力價,一次給她買了十籃囤著,余下的櫻桃都保在冰窖里了,拿出來就掛起晶瑩剔透的水珠。
“沖關。”燕三郎轉動脖頸,發出清脆的咯啦一聲。
“現在?”千歲微吃一驚。這小子的語氣平淡得好像要爬床睡覺,而不是去經歷生死大劫!
“嗯,就是現在了。”修行最重感應。他就覺出現在契機剛好,正合水到渠成,提前或者延后都不妥。
千歲端正面容,丟下櫻桃:“走吧。”
她交代黃鼠狼守好門戶,這才陪著燕三郎走入屋內,隨手放下結界,以免外物干擾。
燕三郎正襟坐好,她在少年面前放下七八個藥瓶子,依次排開。這里面有虎狼之藥,有謙沖之藥,還有固本培元的,五花八門。
她舉起一個瓶子,對燕三郎道:“一旦第十二經脈打通,你要抓緊把這培元丹吃掉,活命的機會還能再大一點。”
燕三郎要取瓶子,她卻把手一縮:“你若是沒甚把握,現在就解除木鈴鐺的綁定!”
她沒好氣道:“我可不想陪著你倒霉。”
《飼龍訣》的致死率太高,而木鈴鐺的主人要是掛了,她又要被封印百年。
她沒有那么多時間可浪費了!
燕三郎眼神平靜:“我不會死。”數年如一日勤奮刻苦,就為了這一天的到來。
他已經準備好了。
“你怎知道?”她撇了撇嘴,“還是解除綁定吧,你好我好大家好。”
少年沉默一會兒:“你到底想做什么?”
“嗯?”她側頭看著他。
“初遇時,你說過你還有急事要辦。”燕三郎記性極好,“瘟妖臨死前也說過,你在孜孜尋求一個答案。”
他重復一遍:“那是什么?”
少年的面容沉穩而堅定。千歲和他相處多年,知道他有打破砂鍋問到底的決心。
否則,他不會同意解約。
她咬著紅唇,在桌邊坐下:“我要尋一個解法。”
燕三郎挑眉,解什么?“毒,還是詛咒?”
“都不是。”千歲緩緩道,“是一句預言。”
油燈突然爆了個燈花,千歲揀起銀勾挑燈,動作是燕三郎怎么也學不來的優雅從容:“曾經有人斷定,我活不過一千歲。”
少年心里沒來由一沉:“那人的預言能算數?”
“在這之前,它做過三十六次預言,其中有三十四次都成真了。”千歲聳了聳肩,“至于我這個,時間沒到,還不清楚。”
“可是我想活下去,無論如何都想活下去。”她悠悠嘆了口氣,“若非這樣,我也不會變作木鈴鐺的器靈。”
這句話里蘊含的信息量很大。燕三郎目光轉動,突然想起瘟妖被殺之前說過的話。“離這道生死之期,還有多遠?”
千歲嘟起紅唇,不說話了。
給他答案,就是曝露自己的歲數。她不干!
“反正,我不能再被封印了!”她秀眉挑起,失了耐心,“你到底解不解約!”
“好。”
“我先警告你……”千歲說到這里才反應過來,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說什么?”
“好,我可以和木鈴鐺解約。”燕三郎甚至沖她笑了笑。
千歲又是驚喜,又是狐疑,看了他半天:“有什么詭計,嗯?”臭小子可不是這么好說話的人。
“有個條件。”
看吧,她就知道。千歲抱臂在前:“說說看。”
“以后不可再瞞著我偷偷行事。”燕三郎已經想好了,“大小事宜,都與我商量著來。”說起來千歲的性子和貓兒真有些相似,總是偷藏一點心事自行處理,決不讓別人知曉。
“唔……”事事坦白嗎?想起來就膈應啊。她為什么要對一個小P孩子言聽計從?
“或者你想在木鈴鐺里,再睡一百年?”她看起來可憐兮兮,但燕三郎知道,魔女有的是惑人心志的手段。
這么多年來,他也練就了免疫力。
“不想!”千歲思前想后,還是心不甘、情不愿地答應了,“好吧,就這么辦。”
燕三郎伸手,要與她擊掌為誓。
千歲大訝,聲音都抬高了好幾度:“你能碰我?”
這可是破天荒哪,一直以來,他不都躲著她嗎?
“……不能。”他口里說著否定句,手卻沒縮回來。
千歲撇了撇嘴,伸出柔荑握住了他的手:“立誓為證。”
燕三郎面色繃緊、很不自在,顯然這一次握手也觸發了他的毛病。他努力把美人素手想象成芊芊的爪子。
反正,是同樣的溫暖和柔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