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買個一官半職過過官癮,還有個遮羞的說法叫做“捐官”。不過柱國公子直言其“買”,確實很不客氣。
眼看這兩人要爭吵起來,竇芽趕緊出聲打斷“都消消火氣,我們要同行十天呢!”說著主動答起莊南甲的問題,“師門這次要我帶些草藥回去,最好能買到種子,一勞永逸。否則再等六十年才能買到也是麻煩事兒。”
柱國公子冷冷看了莊南甲一眼,轉對竇芽道“攏沙宗經營多年,想必物料豐富,怎么會來海外迷國尋購藥種?”
竇芽打量著他“敢問閣下高姓大名?”
她從小在攏沙宗長大,不識外界風土,旁人并不覺得奇怪。
柱國公子昂起下巴,由邊上的侍從代答“我家公子姓丁,大名云正,乃是寶夏國上柱國丁耀秋第三子。”
竇芽“哦”了一聲,悄悄問燕三郎“那是很大的官兒?”
“很大。”燕三郎給她科普,“可稱寶夏國重臣。”
小姑娘坐得近,這一傾身,他都能嗅到對方鬢發傳來的清香。拜千歲所賜,他能輕易辨出這香氣的主料是丁香,其若有若無,好聞卻不膩重。自然香粉里面還摻入別料,但是恰到好處,實是很高明的調香手法。
這樣一盒上等的香粉,在春明城要賣到三兩銀子。看來這小姑娘的確有錢。
燕三郎藉著一點香味兒分析情報,耳邊傳來千歲問話“小姑娘好聞嗎?”
聲音至少抬高了兩度,聽起來有點不悅。
燕三郎下意識挪開一尺,不答。
這時竇芽也正在提問,沒留意他的舉動“我也覺得奇怪哪,宗內長輩說過,迷藏海國是個小世界。既是個自成一體的世界,怎么會生長我們陸地上的珍稀藥草?”不同地域之間的物種都不相同,更不要說兩個世界了。
始終沒有存在感的荊慶,這時才輕輕咳了一聲“這個問題,我或知答案。”
他待眾人的目光一起匯聚過來,才接著道“我聽說迷藏海國原本不是今天的群島模樣,它從前是一片廣袤大陸,就像我們的世界。后來天災降臨,整個世界被毀滅,只剩下零星幾個海上島嶼。所以它本身的物產幾乎在天災中損失殆盡了。”
船上眾人出海之前都做過相關功課,但荊慶這一說還是首度聽聞,都覺新奇。竇芽眼中更加迷茫了“既然它損失了所有物產,又怎么會變作無數人向往之地?”
“我說的是‘幾乎’而不是‘全部’。動植物基本死完了,可是礦藏還在啊,甚至因為天災而越發豐富。”荊慶答道,“其實,我們要去迷藏海國購買的東西,很多都是從陸地送過去的。”
莊南甲大奇“怎么會?我們遠赴重洋,居然要從海國把陸地的東西再買回去嗎?”
“恐怕是這樣的。”海風大,荊慶揉了揉被吹疼的臉面,“誰也不知道迷藏海國與陸地的交易從什么時候開始,但所有人都明白,在島上的交易又安全又隱蔽。”
竇芽下意識點頭“聽說上島以后要戴起面具呢,那就誰也不認得誰了。”
“或許人們最初只是來買一點迷藏國的特產,但久而久之就發現,把自己的東西拿來這里出售也是個好路子,無論買家是誰。”荊慶壓低了音量,讓內容聽起來更神秘,“有些殺人越貨得來的贓物,在陸地的拍賣會都不好出手,拿來這里反而好賣。你們看,來源不可考,去向不可考。”
丁云正蹙了蹙眉“你這么說,可有實證?”
“那當然是沒有的。”荊慶苦笑,“我也就是從別人口中得知。”
丁云正打破砂鍋問到底“這個‘別人’是誰,怎會知曉這許多秘事?”
荊慶抿了抿唇,才答道“我家中長輩曾經去過迷藏國,返回后將見聞寫進家史,留傳后代。”
丁云正“哦”了一聲“你的長輩做過統計?”
“這個……他也辦不到。”荊慶又咳嗽一聲,“他只是作此推測。”
丁云正呵呵一笑“好個推測。長輩要是真有本事,你怎么是這副模樣?”
這下連荊慶的臉色都變成了豬肝色。在座所有人當中,的確就屬他最落魄,無論明面還是實際,丁公子是哪壺不開提哪壺,嘲笑他不得祖上蔭庇。
千歲嘖嘖兩聲“這人嘴可真臭。”
莊南甲先前也受過丁云正的氣,這時起了同仇敵愾之心,忍不住出聲解圍“這么多年,迷藏國也沒走漏出去多少消息,你家先輩能作出這么詳細的推斷,已經很了不起。”
荊慶感激地向他點了點頭。丁云正就呵呵了,待要陰陽怪氣再補一句,竇芽已經搶先問道“這位、這位……”她不知道怎么稱呼對方。
“荊。”誰也不能拒絕這么可愛的姑娘,荊慶的臉色和緩下來,“我叫荊慶。”
“好,荊先生。照您說來,島上是不毛之地了?”竇芽露出失望之色,“我還以為人人爭著想去的迷藏國,會是個漂亮的水上世界。”
“那倒未必。”荊慶沉吟道,“據我先輩所言,那里密林莽莽,景色宜人。不僅是瓜果蔬菜,連禽肉魚蝦都一應俱全。”
“竟是這樣么?”攏沙宗里的長輩只會按步就班地解說和交代任務,哪里能描繪得這么詳細?竇芽聽得津津有味,“可是迷藏海國不是拒絕生靈進入嗎?”
“拒絕動物進入。嚴格來說,是拒絕有意識的物體進入。卵、蛋、胚類有生命但無意識,也可以進去。”荊慶糾正她,“否則你怎么帶回藥草種子?”
說得也是哦。“好,就算只有動物不能進出。”竇芽退求其次,“那鳥獸蟲魚怎么進去的?”
這回不必荊慶答疑了,燕三郎就說出了兩個字
“令牌。”
迷藏國的土著只要往這些外界生靈身上貼起令牌,就能在小世界開放的時候把動物引種進去。有了先驅,形成種群也就是時間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