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南甲咳嗽一聲“竇姑娘要是不忍心,就由我代勞吧。”霍芳芳的死狀確實凄慘了些,小姑娘大概心里害怕。
“不,還是我來吧。”竇芽咬了咬唇蹲下,伸手去帆布底下掏。
霍芳芳身上的東西,她一樣一樣拿出來,擺在甲板上。
散銀子,金錁子,寶石戒面十幾顆。除此之外,就是包在軟巾子里的一摞大成錢莊的寶鈔,面值都在一千兩到九千兩不等。大成錢莊是四大錢莊之一,它家發出來的寶鈔甚至連春明城也可以通用。
除此之外,還有兩份地契。其中一套是云城的大宅,還有一套是罕見的連契,連田產、店鋪、屋宅成套作契,方便作為質押。
地契當中包裹一只透明的水晶小瓶。瓶子里好像裝著兩枚肉丸,但已經風干,顏色呈現墨綠。
然后,就沒有了。
“就這樣?”看竇芽掏出掏去都沒掏出新東西,莊南甲忍不住多問一句。
放到外界去,這就是一大筆橫財,夠人吃喝幾輩子不愁;但在船上眾人看來,霍芳芳這點兒東西卻少得可憐。
丁云正嗤了一聲“就這點兒身家,還想去迷藏海國?”
覽于高額的入場費,前去迷藏海國的旅行都抱著高買高賣的心思,至少要把幾萬兩的成本賺回來。如果霍芳芳只有這么一點兒家私,何必冒著生命危險出海?
荊慶卻指著小瓶子問“這是什么?”
瓶子里的東西,用“其貌不揚”來形容再貼切不過。但他有閱歷,知道人與物都不可貌相。“說不定霍芳芳就打算靠它翻身。”
大伙兒看了一圈,紛紛搖頭,都不清楚這是什么東西,竇芽也不敢貿然打開瓶塞。
只有燕三郎默不作聲。
荊慶見狀即問“燕小哥兒,你知道?”
“好像某種生物的膽囊。”燕三郎常年擺弄藥材,從前藥浴的藥物里就有一味雷蛇膽,看起來跟這東西挺像的,就是比它小上好幾號。
如果這就是霍芳芳的倚仗,那么它一定很貴重,至少能值個十萬兩銀子。
什么生物的膽這么值錢?
竇芽再回艙房,把霍芳芳的包袱拿過來,里面只有幾件換洗的衣物。料子雖然不錯,但對在場的人來說,不值錢。
莊南甲指著包東西的軟巾道“這塊巾子也挺特別,水火難侵。”
除了錢銀,貴重之物都用軟巾包住。霍芳芳渾身上下精濕,但巾子里的東西樣樣干燥,半絲兒水汽也沒有。
“還有。”莊南甲緩緩道,“她的通行令牌哪里去了?”
這才是最大的疑點。
燕三郎看了竇芽一點,后者急道“我搜了好幾遍,她身上再沒別的東西了!”
荊慶忍不住了“她沒帶牌子上船么?”這可能性未免太小了吧?
悍匪胡勇還可以空手套白狼,先上船再殺人奪牌;霍芳芳只是弱質女流,沒有胡勇那樣的體格和修為。
燕三郎目光微閃“或許被人拿走了。”
此話一出,眾人目光齊刷刷望去了竇芽那里。后者一呆,下一秒就瞪圓了杏眼“不是我!我沒拿!”
可是方才搜身的是你。這句話在大伙兒腦海里盤旋兩圈,只有燕三郎說了出來。
竇芽眼睛都紅了“我真沒拿,我要兩個牌子作甚!”說罷手中一晃,亮出迷藏海國的木牌。
閔川突然道“這牌子真是你原先所有?”
竇芽一怔,接著大怒“你這話什么意思!”
“六十年一遇的機緣,攏沙宗怎么會派給一個少年弟子?”如果竇芽所言屬實,她才入師門幾年而已。進出迷藏海國不易,攏沙宗里人才濟濟,的確應該派給更年長、更穩重、更有閱歷的長輩才是。
“你懂什么,只有我才……”竇芽被他激得脫口而出,但說到這里就回過神來,小臉依舊脹得通紅,卻不肯往下說了,“反正我的牌子來歷清白,你這純屬誣陷!”
丁云正擺了擺手“好了,反正人也死了,東西就這么多,再計較也沒甚意義。”他打了個呵欠,“不若回去休息吧,余下的事交給船夫做就得了。”他都快要累死了,連站立都很勉強。
燕三郎的目光一直放在閔川身上。后者不自在地皺了皺眉“你看什么?”
“你的袖子。”
為了護侍方便,閔川穿戴扣腕箭袖。眾人聞言一低頭,看見他右邊袖子上有幾道劃痕,不過他衣服顏色偏深,劃痕位置又靠近內腕,并不惹人注意。
閔川像是也才注意到,抬腕看了看“搬箱子留下的。”
方才他搬箱去堵船底的破洞,箱子可是粗木條釘成,制工很糙,毛邊都沒收。當時船晃得厲害,誰都立足不穩,他搬運箱子被劃上幾道,亦屬正常。
“我知道你在懷疑什么。”千歲附在燕三郎耳邊低語,“但他渾身都被海水浸泡過了,我也看不出端倪。”
燕三郎嗯了一聲“下葬吧。”
閔川冷冷多看他一眼,也不言語。這時船老大找來一張被拆掉的木板,把霍芳芳的遺體放了上去。
眾人合力將它送入海中。
船行很快,木板在海上載沉載浮,很快就從人們視野中消失不見。
洋面依舊金光閃爍,生機勃勃,仿佛兩個時辰前不曾吞掉一條人命。
海葬完畢,竇芽望著霍芳芳的遺物犯了難“這些怎么辦?”
“你們處置罷。”燕三郎率先抱起被褥,往自己艙房走去。
千歲笑他道“喂,你這樣子讓別人很難辦啊。”
他“嗯”了一聲。
剩下幾人面面相覷。竇芽也不想呆在甲板上,可她手里還有燙手山芋,哦不,是一大筆財富呢。
“這些怎辦?”她又問了一遍。
荊慶目光一直粘在那些地契上,兩次欲言又止。丁云正不耐煩道“有就放!”
荊慶嘿了一聲“我說,不若將它們分了?”
莊南甲揀起幾顆戒面,湊近眼睛細看“我也做珠寶生意。這些戒面成色和分割都很好,又是成套出現可以推高價格。唔,這些加起來至少值起一萬五千兩銀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