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種地方,人們會忍不住想要獲知資訊、交換情報。
荊慶給大伙兒解釋道“迷藏國看重秩序,會派出大量人手確保盛會如期舉行。從穿過濃霧開始,我們就比較安全了。”
外海上發生過什么,迷藏國不關心;可是進入迷藏國,這里就不是無序和混亂之地了。
燕三郎依舊謹慎“多聽少說。”
道聽途說得來的東西,能有多少干貨?
千歲一直走在燕三郎身邊,二人相距不到三尺,這是很親密的距離了。她伸手拽了拽燕三郎的袖子,后者會意,對其他人道“我倆離開,稍候即回。”
荊慶和莊南甲當然不會有意見,竇芽則是“噢”了一聲,轉頭去看海上風光。
燕三郎帶著千歲走去角落里的雅座。
這里遠離甲板,幾乎沒人逗留。
“怎么回事?”他才站定就開問,千歲看他有些迫不及待,不由得輕笑一聲,“我在白天只能以靈體出現,乃是受到人界規則所限。這里可是另一個世界呢,里外法則并不通用。”
燕三郎懂了。迷藏海國并不在人界,千歲在這里,不被人界的規矩限制。
看來,此行壓力能減輕不少呢,他長長吐出一口氣。
“別忙著高興。”千歲望著遠處的海平面,“這地方給我的感覺可不好。”
“怎么說?”
“唔……”她斟酌用詞,畢竟這種感覺很不好形容,“天地間彌漫著淡淡的不祥,仿佛被混亂和絕望籠罩著。”
燕三郎不懂“絕望不是生靈的情感么?”
“也就是這么一說。”千歲悠悠道,“不管它,早些套到我們需要的消息就走吧。”
燕三郎哦了一聲,也不當回事。迷藏海國開放了不知多少次,人界的海客來過一批又一批,這里絕望與否都跟他無關,他只是匆匆過客中的一員罷了。
他不想引起任何人注意,只要安靜而迅速地找出蒼吾石的來歷就行。
“不過,大白天能出來的感覺可真好啊。”千歲一把挽住他的胳膊,“走,陪我去曬曬太陽。”在人界,她白天只能以靈體出現,或者附在貓兒身上。
想自由自在地沐浴陽光?唉,哪有那么容易。
雖是衣袖摩挲,并無肌膚相觸,燕三郎還是有些不自在“曬太陽?你穿著罩袍戴著面具。”這還遮蓋得不夠徹底嗎?
他想抽臂,千歲不讓“懂什么?”她幽幽道,“你知道我多久沒體會過陽光的溫暖?”
她說得幽怨,燕三郎可以相象她的表情,心里不由得一軟,也不堅持抽回自己胳膊了。
甲板上灑滿陽光,千歲美美地曬了一會兒,下意識伸了個懶腰“舒服吖!”真身好久沒曬過太陽,她感覺自己都快長蘑菇了。
寬大的袍袖落下,露出兩截嫩生生的藕臂來。
那指尖如春筍,格外惹人憐愛;那肌膚勝雪,仿佛能反射陽光。
何況她這么一伸展,寬大的袍子反而勾勒出玲瓏的曲線。
周圍的人都看直了眼,袍子底下罩著個什么樣的尤物?
看著她的動作,燕三郎倒是突然想了起來
過去幾個冬天,她附在白貓身上時,也喜歡把自己攤在陽光底下,一睡就是兩個時辰。
怎么就不能感受陽光的溫暖了?
他又被她導進了誤區。
眼看有兩個黑袍人立刻往這里靠近,像是想要結識千歲,燕三郎倒是很主動地抓著她往回走了幾步,回避之意很明顯了。
千歲乖乖跟著他走,拐進人群之后,那兩個就找不著目標了。
眼前清一水兒面罩黑袍,誰有辨人之能?
“別出風頭。”燕三郎低聲道,“這里不安全。”
千歲嗯了一下,聲音像是帶著一點笑意“都聽你的。”
商量完畢,兩人才走回莊南甲等人的小圈子里。荊慶趕緊對大伙兒道“上岸之后,我們就去找個單門獨戶的小院住,這樣方便集體行動。”
別人都沒有異議。竇芽的目光時不時在千歲身上逡巡,明顯到連燕三郎都注意了,轉頭問她“怎么了?”
“沒、沒什么。”竇芽像是有點兒緊張,擺了擺手才問,“千姐姐也有修為在身?”
“也就一點點保命的本事,登不得大雅之堂。”燕三郎還未開聲,千歲已經悠悠一嘆,“我和三郎都沒進過玄門,所謂修為,都是黑暗之中自行摸索,也不知道對了多少,錯了多少。”
旁人雖然見不到她真面目,可是她的聲音悠揚如琴,談吐間仿佛有種奇異的力量。荊慶就聽得心中起了憐憫之意“原來千姑娘身世坎坷么?”
“是啊,世道艱難,三郎幼時就與我相依為命了。”千歲晃了晃燕三郎的胳膊,微嗔道,“你都不知道我穿過濃霧見到你有多高興!現在你長大了、有本事了,該輪到你保護我的安全啦。”
她說的每一個字,燕三郎都能聽懂,但不明白到底什么意思。什么叫“保護她的安全”?就眼下情形而言,她說反了吧?
見他沒有回復,千歲暗中伸指,在他腰間的軟肉上一捏“三郎?”
她喚得溫柔,掐得卻狠。燕三郎一個激靈,立刻應了聲
“好。”
莊南甲向竇芽看了一眼。當然,小姑娘戴著面具,他看不出什么來,只能聽到她說“如果你們愿意,我可以引薦你們進入我們宗派呢。”
攏沙宗的真傳弟子是有這個資格的。
“多謝。”燕三郎緊接著搖頭,“但是不必。功法已經固定。”如果他想加入攏沙宗,幾年前端方就開過這個口了。
竇芽轉頭問千歲“千姑娘呢?”
“我就算啦。”千歲輕笑,“我資質不佳,比三郎可是差得多了,這輩子跟攏……唔,跟你宗門沒有緣份呢。”
她險些說漏嘴,臨時才改了口,但竇芽當然能聽出她要說的是“攏沙宗”,不由得瞪了燕三郎一眼。
他們才走出去說那么一會兒小話,他就把她的底都透露給這個奇怪的蒙面女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