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衣女郎的倩影聞聲出現在墻頭:“你放了詭面巢子蛛在涂杏兒身上?”
“當然。”燕三郎的臉色依舊凝重,“涂杏兒的出現和消失都太詭異,尤其這次露面,年輕了幾歲卻丟失了記憶。這樣的線索不能放過。”
千歲提醒他:“你的當務之急,難道不是弄死海神使?”
“海神使進入桃源,也為彌留之地而來。從這一點上說,他們與我們目標一致。”
千歲冷笑:“難不成你想跟她合作?那叫與虎謀皮。”
“合作?不能。”燕三郎淡淡道,“利用?未必不可以。說回涂杏兒,她變了個人,你認為是什么原因?”
“她在萍鄉就說過,自己和丈夫十年前摔落山崖,掉進桃源。這與她方才的說辭一致,就好像——”
千歲接口:“就好像她這十年在桃源的經歷,與年齡一起被抹去了。”
“這可能么?”
“單是抹掉記憶,就是大為難。”
“你不也能辦到?”他記得千歲用上攝魂術后,可以抹掉受術者的記憶,讓他不知自己中過招。
“我抹去的,不過是一點小小片段,無傷大雅。”千歲滿面肅穆,“智慧生靈的記憶太復雜,擦去一兩個念頭、片段,都要花費莫大功夫,更別說是長達十年的記憶了。若把每段記憶都比作一根絲線,那么十年記憶就是整團亂麻,糾葛錯綜,難分難舍。你要是敢強行將它剪斷,這人都會瘋掉!”
燕三郎很少見她這般鄭重:“如果這是人力所為,那么我們可要小心了。桃源里竟然潛伏著這等高人。”
“這么做并不容易吧?”
“當然不容易。”千歲沉吟道,“所以為何要對涂杏兒使用?奈羅襲擊我們當晚,她就不見了。現在想來,她該是被帶走了。”
“桃源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我們剛到這里,就能從蕓蕓眾生里找到涂杏兒這條重要線索,運氣不可謂不好。”燕三郎盯著她,目光凝注,“你覺得呢?”
千歲一怔,而后呵呵一笑:“有志者,天佑之。”
“恐怕與天沒什么關系。”燕三郎終于沉下臉色,“和你有關。”
“你說什么?”千歲美眸眨呀眨地,“我怎么聽不懂?”
“吳城主進入桃源已經五年有余,一直都沒找到像樣的線索。如果有人暗中操縱,那么他們隱藏得夠深;可是我們剛到這里,就有了至少兩個突破口,這簡直是瞌睡就有人送枕頭。”
千歲沒好氣道:“難道還不許我們偶爾行好運了?”
燕三郎見她嘴硬,干脆挑明了說:“方才對抗海神使的魂石,你反身護住我。我、我感覺到……”
后面的話,居然吞吞吐吐。這么多年,除了最開始牙牙學語,千歲都未再見過他結巴,這時一下湊近他,笑嘻嘻道:“感覺到什么?”
見她如花嬌靨突然靠近,少年下意識后退一步,臉色慢慢泛起紅暈。
喲呵,原來這小子也會臉紅么!千歲大為驚奇。她還以為他
臉皮已經厚得像鐵板了。
她伸指戳了戳他的胸膛,沒羞沒臊地問:“喜歡么?”
阿修羅的字典里,就沒有“不好意思”這四個字!
他捂拳在口,咳嗽一聲:“總之,我覺出你那里、那里有東西!”他得集中注意力,不能被她帶到坑里去。
“哪里?”她裝不明白。
燕三郎指了指自己心口位置,板起臉道:“你這里藏有一物。還用我明說么?”
“就那么一下子,你就感覺到了?”千歲瞪大了眼,“你很靈敏嘛!”
“別鬧。”什么感覺?氣血上涌的感覺。那觸感柔軟,來得驟不及防,令他到現在也心緒鼓蕩,“我說的是福生子!你從何時偷偷用起?”
這小子又恢復一本正經了,不好玩。千歲噘起小嘴:“從我們一直找不到線索開始。”
燕三郎想了想,頓時動容:“三天?!”
“嗯哪。”千歲掰起手指數了數,“從抵達萍鄉算起,差不多吧。”這小子太鬼,她還是沒能瞞過他哩。
燕三郎臉色陰沉。他一直便覺得古怪,自己和白苓漫無目的在桃源閑逛兩天,突然就在萍鄉找到了線索,倒好像是有人刻意安排好了送上門來。
現在他知道了,那是千歲向福生子借來的“好運氣”。“終非正道!”他幾乎是聲色俱厲了,“上次我才用了一晚,就遭遇兩天反噬。你這一回連用了三天!”
“否則桃源這么大,如何去找線索?”千歲也惱了,秀眉挑起,“時間寶貴,海神使已經比我們領先一步,若不想被他們捷足先登、不想像吳陵那樣幾年都一無所獲,我們就必須用上福生子!”
她說得擲地有聲,燕三郎直視著她的眼睛:“既然理直氣壯,你怎不告訴我?”
“你……”千歲的氣勢頓時降了半截。她,呃,她可不是不敢!“你生來鼠膽,又是榆木腦袋,哪里想得通!看吧,線索不是一條接一條送上門來?若無福生子相助,我們在這里就是大海撈針。”
“是么?”燕三郎從不介意她的譏笑,“你打算用幾天福生子?”
“唔……”她想了想,“多扛幾日也沒甚大不了的,我們藉著好運氣,盡快找到彌留之境便是。”
“福生子的運氣反噬怎么辦?”
千歲聳了聳肩:“反噬要應在我身上。但我取下福生子之后就鉆回木鈴鐺,悶頭睡大覺,它能奈我何?”
燕三郎不贊同:“恐怕沒有這樣簡單。”
“它還能把我從木鈴鐺里揪出去不成?”千歲呵呵一笑,“放心罷,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說罷,用力拍了拍燕三郎的肩膀。不過這廝現在比她高出不少,這動作做起來就有些尷尬。
燕三郎默了默:“你心急了。就這么想進彌留之境?”
千歲的脾氣他很了解,從前就算是再怎樣艱難險阻,她也不至于這般輕率涉險,畢竟她在阿修羅道和人間都摸爬滾打了這么多年。
但這一回,他能清晰地感覺到,她著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