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餓鬼成千上萬,還有最難對付的迷藏幽魂,燕三郎根本不認為一己之力可以對抗。數來數去,潘涂溝若還有一線希望,那就要著落在吳城主身上了。
汪銘直也是這樣想的。
城主府墻的大洞已經補起,內外清掃干凈,街上也沒人再指指點點,初看上去恢復了常態。但知情人都明白,有什么跟從前不同了。
因為吳城主事先有交代,燕三郎很順利就能入府覲見。
管家將他們帶去偏廳。這里擺設簡潔,只有博古架、待客的桌椅,以及一個大屏風。
屏風上繪著猛虎下山圖。燕三郎只看一眼,便覺那虎兇威赫赫,幾欲擇人而噬,鮮活得像是要從畫里跳出來一般。
再看落款:
平江吳陵。
原來這屏風還是吳城主所畫。看來先前在面茶店聊天的兩個客人沒說錯,吳城主也擅書畫。燕三郎雖然自己畫技一般,可是跟著連容生耳濡目染,眼力還是好的,這就看出吳陵的畫功著實不凡,就連那幾個題字也是雋秀中隱隱透著一股子猛戾。
字畫如其人,吳城主看來也是野心不小。
他剛在觀顧四周,正主兒來了。
不待吳城主開口,燕三郎就問他:“這畫何時所作?”
吳城主一怔,下意識就道:“快三年前吧,我剛入主這里。”
一夜未睡,他看起來還是精神奕奕,但好似不想多談自己的字畫,轉而就問燕三郎:“西邊天空異狀,你知道是怎么回事?”
“知道。”燕三郎隨即將絕境中的經歷說了。
白苓在一邊聽著,只覺這少年三言兩語略去其中驚心動魄,把大事件都說得寡淡無趣,可的確在最短時間內把事情講清楚了。
吳城主越聽越是臉色凝重,最后拍案而起:“這樣說來,真有所謂‘守護者’,那只奔雷瓶也只有我能使用?”
燕三郎從懷中取出奔雷瓶,置在茶幾上。吳城主信手取過,只見瓶中雷光嚯嚯,的確是說不出的酷炫。他不由得苦笑:“好罷,幻術要是能做到這個地步,我受騙也是活該。唔,這玩意兒當真可以殺滅鬼群?”
“否則城主有更好的辦法么?”
就是這樣!白苓發現了,燕三總有辦法把人堵得無話可說。
吳城主語塞,幾息后才搖頭:“如果鬼群會來,的確不好抵抗。你說汪銘直會引導鬼群從西邊進攻?”
“我看西邊城墻最高最厚,還有護城河。汪銘直也是同意了的。”燕三郎一指西邊天空,“他精擅幻景,既能做出這個,想來誘引餓鬼群往西而來不算太難。”
“干得好。”這少年太細心,吳城主忍不住夸他一句,“兩年前我和西邊的諸塞城打仗,特意加固過那段城墻。”
時間緊迫,他也沒有廢話,著手安排防御,竟是信了這兩個萍水相逢的外來者所言。
燕三郎立在一邊,看他招來四、五名手下,分別安排了聚民、增兵、守墻和其他事宜。雖然事起倉促,但是有條不紊。他手下又有一位姓霍的文士,幫著把吳城主提出的要求細化,都變作可執行的任務。
這一條條策令流水般發布下去,前后也用不到一刻鐘。
如此高效,莫說地方官府了,燕三郎在衛國朝堂上也從未領略。反倒是軍隊當中才有這等令出如風的效率。
也難怪吳城主在桃源境所向披靡,接連打下一個又一個城池。相比之下,他的對手太弱了。
吳城主安排完了,這才長長呼出一口氣,順便給燕三郎介紹:“這位是霍東進,我的師爺。智計百出。”
霍師爺又高又瘦,看起來像個白面書生。但燕三郎留意到,此人也有修為在身,是個異士。
吳城主到底什么來歷,手底下不僅有眾多精銳,還有不少異士跟隨。
霍師爺同燕三郎兩人見禮,這就匆匆退下,去執行城主的命令了。
白苓忍不下好奇:“進入桃源之前,你到底是什么人?”
“往事不堪回首。”吳城主搖頭,“不提也罷。”
他不肯說,兩人自然不好再問。燕三郎卻提出一個更古怪的問題:“以你實力,打下桃源全境不難,為何兩年前收手?”
他進入潘涂溝后就發現,本地軍民的精氣神和別城不同。士氣高漲、民心可用,按理說吳城主在打下偌大地盤以后應該再接再厲,統一桃源境才是。
為何現在桃源還有割據勢力各自為戰?
“你看出來了?”吳城主深深望他一眼,緩緩道,“統一全境不難,然后呢?”
然后?燕三郎皺了皺眉,這還要問什么然后?天底下的君王,哪個夢想不是君臨四海?
“然后就無趣得緊。”吳城主呵呵一聲,“桃源境就這么大,就算在這里稱王稱霸,那也是死水一潭,徒勞折騰。與其如此,還不如留幾個對手,平日才有事做。”
燕三郎從他話里聽出了深深的倦怠。
這套說辭真是聞所未聞,白苓忍不住道:“現在你有新對手了,有很多事可做。”
“可不是么?”吳城主撫了撫下巴,神情看來竟有兩分躍躍欲試,“有事做了。”
餓鬼侵襲在即,潘涂溝眼看就要萬劫不復,城中百姓眼看就要葬身鬼腹,白苓不能理解這人為何不顯恐懼,反而激揚。
當下再商議一點細節,吳城主也沒有多少時間閑聊,雙方就此散開。
走出城主府,白苓能夠明顯感受到周邊的氛圍有些不一樣了,但又說不上來。“現在去哪?”
吳城主接下了守城的任務,那他們要做什么?
“去同悅客棧。”燕三郎腳尖一轉,就往那里走。
“啊?”又是同悅客棧?這幾個字聽得她眼暈!
同悅客棧離城主府不算遠,走過兩條街就到。
一模一樣的門面,一模一樣的格局,一模一樣的……掌柜。
看這掌柜對自己綻開笑容,白苓險些沖上去揪他衣領,可是燕三郎擺了擺手,及時制止了她的沖動。
“不是他。”這掌柜的名字當然不叫作汪銘直,“方才我們看到的,從客棧到掌柜都是幻象。這里才是正主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