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忍冬照做了,吳漱玉終于悠悠醒轉,只是臉色煞白。忍冬又喂她服下補氣益中的丹藥,她仍然目光渙散,面容呆滯。
對她來說,這個打擊太大了。
偏偏燕三郎還要在她傷口上撒鹽:“所以,你還要離開么?”
“燕公子!”忍冬心疼自家小姐,對他就有些不滿,“小姐這樣……”
“你們這一走就不能回頭。”燕三郎打斷她的話,“時間緊迫,你們現在就得下決定。”
忍冬還未回話,吳漱玉就開聲了:“走!”
她的聲音虛弱,卻是無比堅決:“燕公子,請你帶我離開這里!”
“好。”燕三郎從袖里掏出一只哨子,用力吹了兩下。
沒有聲音發出。
至少,人耳聽不見。
吳漱玉沉默好一會兒,才道:“孩子是攝政王的。”
她是先王遺孀,顏梟死去多年,她卻懷孕,這消息傳出去就是天大的丑聞。
開國太祖頭上這頂綠帽子,戴得太穩了。
她突然又記起一事:“對了,我方才中毒,孩子會不會也……?”
“無妨。”燕三郎倒不擔心,“毒性主攻心脈,停留的時間又短,于你胞宮無礙。千歲剛才探過,胎象十分平穩,你的孩子比你堅強。”
吳漱玉“哦”了一聲,臉上看不出是喜是哀。
千歲打了個唿哨:“果然。我就說是顏氏兄弟之一。”
年輕貌美的太后獨居深宮,在宣國又沒有娘家勢力可以倚靠。她會發生什么事,燕三郎用膝蓋都能猜到。
他實是有些同情。
吳漱玉滿嘴苦澀。顏烈最近都不讓她吃事后藥,算起來大概是迷宮中那一次懷上的,時間也對得上。
她以為自己逃離宣國就跟他再無瓜葛,哪知道……
千歲附在燕三郎耳邊,細聲細氣:“這樣看來,小王子也不是顏梟的種哪!”
少年微不可見地點了點頭。
他贊成阿修羅的猜想。
難怪吳漱玉放心把奕兒留在安淶、留在顏烈的眼皮底下。那就是攝政王的親生兒子,虎毒尚不食子,顏烈自然會好好將奕兒撫養成人。
千歲又道:“顏烈一定會將自己兒子扶上王位的。”
顏烈貴為攝政王,權傾朝野,唯獨不敢擅自登位——宣國的天下只屬于顏梟的血脈后裔。并且顏梟還有另外兩個親侄子,年歲都比顏烈要大。即便顏梟的血脈斷絕,論起資輩也輪不到顏烈登基。
燕三郎喃喃道:“難怪他先前立傀儡為王。”
“現在不用了。”千歲呵呵一笑,“顏同燁一死,王位空虛,理應由顏梟的第五個兒子,也就是顏同奕繼承。”
然而顏同奕其實是顏烈的兒子。他只要繼位,顏烈實質上就奪取了顏梟的江山。
從這一點來看,攝政王的確會對奕王子萬般疼愛,吳漱玉本不必為大兒子擔憂。
她悠悠道:“顏梟英雄一世,到頭來果然是斷子絕孫,給別人打下了江山。”
她還記得所謂的神物詛咒,看起來挺靈驗的。
燕三郎不關心這個。他甚至不關心誰坐上了宣王的寶座,那跟他有什么相干?“眼下最重要的是將她們送走,我還得回去。”
三人走在林地,周圍越發安靜,一聲鳥鳴皆無,只有腳踩在白雪上細碎的沙沙聲。
忍冬走得忐忑,悄悄看了看燕三郎:“燕公子,霍先生沒有來嗎?”
在霜和樓初晤之前,她們和燕三郎素昧平生,全靠霍東進介紹。可是在出逃的重要之日,霍先生卻沒有出現。
這中間出了什么意外嗎?還是、還是說?
他們和這少年單獨走在林中,周圍又沒有別人。
燕三郎心思何等靈敏,頓識弦外之意。他也不惱氣,只道:“他要在西城署衙里給我打掩護。”
吳漱玉扯了扯侍女的袖子:“忍冬,不得無禮。”
就在這時,地上掠過一道黑影,速度其快無比。忍冬嚇了一跳,抬頭望天:“那是什么!”
有東西從低空掠過,在地面留下陰影。
“是你們離開安淶城的唯一途徑。”燕三郎緩緩道,一邊看著個頭驚人的巨鷹越飛越低,攪起一片飛砂走石之后就落在正前方的空地上。
他走上前去,拍了拍巨鷹的脖子:“這幾天過得可好?”
巨鷹呱咕一聲,大腦袋就往他身上蹭,狀甚親昵。它這二十多天都在安淶城外自行覓食,還以為自己被放生了,直到燕三郎重新召喚它。
還是跟著主人安逸,有吃有喝還能經常換菜單。
吳漱玉主仆驚訝地看著這頭巨鷹:“燕公子,你該不會是說……”
“嗯,這是我的座騎老黑。”少年拍了拍巨鷹的長喙,“老黑,你替我載她們去往何洛山。”
老黑側了側脖子,哪?
“就是千歲所說的,形狀像兔子的山巒。”燕三郎順手往南一指,“從這里往南,大概一百多里。山腳下有個村子,你等我們前去會合。記住,如果十五天之內我們沒出現,你就直接載她們去桃源,找吳城主。”
“知道桃源在哪么?”他拍了拍老鷹的脖子,“就是千歲將你射下來的地方。”
老黑打了個寒噤,用力點了點頭。
知道知道,印象太深刻了。
忍冬上牙關敲下牙關:“我、我們要飛過去?”
“我這就要返回安淶城,不能與你們同行。如走陸路,攝政王必定在沿途設下關卡搜捕。你們怕是跑不出二十里。”燕三郎正色道,“還是飛行最快。半個月內,我會帶霍東進等人趕去與你們會合。那個村子民風淳樸,但你們也要注意安全。”
吳漱玉畏懼地看了看藍天,飛上那么高,一不小心就會摔死罷?
可她隨后就想起書中寫的那句話:天高任鳥飛。
她能飛出去,就自由了。
“好!”她咬著牙走近巨鷹,想看看從哪里能爬上鷹背。
巨鷹一扇翅膀,翼展近五丈,聲勢嚇人。它對著兩女張嘴作恐嚇狀,吳漱玉卻沒有后退半步,只抬眼來看燕三郎。
“時間寶貴,休要胡鬧!”燕三郎也學千歲平時那樣,一巴掌拍在它后腦勺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