糧價涉國本、牽人心,連厲鶴林都知道了。他給衛王開課時也忍不住好奇:“這米面的價格,還會再下跌么?”
“孤也不知。”
“常平倉的庫存,可還夠用?”若是常平倉里存糧太少,一旦揮霍干凈就會危及接下來大半年的國民生計。畢竟新種子才剛剛種下,距離夏糧收成還有八個多月時間。
如果常平倉不能再放糧,這八個多月里糧食得漲價成什么樣子?在厲鶴林看來,衛王這一把也太冒險了。
蕭宓眨了眨眼:“夠。”
又七日,常平倉再度出手。
這一天,恰好是游龍局舉辦發賣會的日子——受這段時間以來的風波影響,人心不穩,局勢震蕩,游龍局原定十月舉行的發賣會不得已往后推遲,這時候已經推無可推。
燕三郎抵達游龍局時,發賣會已經進行了一半。
他雖沒有官銜在身,卻是盛邑風頭盛極的顯貴,偶爾也拿喬一把,待這場發賣會過去了一大半才姍姍來遲。
今回義拍的成分很大,他先給災區捐了十萬兩銀子,又拿出幾件珍貴拍品支持游龍局,誰也不敢計較他來晚。甚至游龍局的會長栗豐還要親自出來迎他,滿面笑容請他為座上賓。
這會兒已經是午后了,千歲盛裝而出,腳邊還跟著一頭獅子狗,隨燕三郎一起走過中場,享受萬千矚目。
盛邑的權貴和富商,今日至少到了十之五六,見到她和燕三郎到來,滿場都響起了細切的嗡嗡議論聲。
燕時初的才俊、紅衣女郎的美貌,是所有目光的焦點。
千歲深吸一口氣,這就是權勢和聲名的味道啊,香甜又清新。
她臉上的笑容更加完美了。
小金乖乖趴在她腳邊,一動不敢動,只是舉頭四顧,不像面對燕三郎時那么隨意。
燕三郎注意的卻是,按理說應該坐無虛席的會場,現在卻空出了至少四分之一。
最近變故太多,有些人都無心參拍了。
入座上席,霍東進才靠過來道:“少爺,您的拍品都已經賣了,三件共計拍出十九萬兩銀子。”
燕三郎點頭,漫不經心。
雖說是拿給游龍局應景的拍品,但場面上還得過得去,畢竟這里無數人都目光灼灼看清樂伯送來參拍的是什么寶物。以燕三郎如今的身價和地位,能拿出手的都沒有次品。
十九萬,既不寒磣也不會喧賓奪主,黃鶴辦事是越來越靠譜了。
小金叫喚兩聲。
它現在體型太小,趴地只能看見別人腳面,很不爽呀。
千歲隨手將它提到身邊椅上,它就滿足了,搖著尾巴直樂。
不知哪一家的孩兒看它稀罕,從后頭跑過來想薅一薅毛茸茸的狗尾巴,被大人一把拽了回去。今日到場的人,哪一個是可以輕易得罪的?
霍東進又道:“您來得正好,下一件拍品,您一定會感興趣的。”
“哦?”他看過游龍局前一天送來的拍品清單,好像沒有感興趣的,因此今日才來晚了。
霍東進往臺上一指:“據說是昨天才臨時加入的。”
到發賣會正式舉辦之前,商會都會陸續收到參拍物件,有些甚至是開拍前一刻才送來。
游龍局的發賣會會場也搭得像戲臺子,高處的人和物總是格外矚目。現在新送上臺的東西是一塊巴掌大的鱗片,黑黝黝地毫不反光。
“這是什么?”
“穿山甲片。”霍東進笑道,“是一頭道行七百年的穿山甲后背鱗片。據說經過這頭妖怪親自焠煉后,湊巧保留了本體的天賦。”
“湊巧”兩字咬音很重,因為妖怪的天賦很難通過身上的零件被保留下來,幾百頭穿山甲妖的甲片都拿去煉制,也未必出得了一枚。
千歲能拿到大容量的鱷皮手鼓,也是純憑運氣。
與此同時,發賣師也在臺上聲情并茂地介紹這件拍品,用的詞藻比霍東進華麗得多,但意思大致相同:
握住這枚穿山甲片,就可以擁有遁地之能。
燕三郎心動了,千歲眼里也放出光來:“買它!”
少年的遁地牌在過往歷險中大放異彩,護他度過多次危機。不過遁地牌的次數有限,在宣國首都安淶城就已經用罄。在那之后,燕三郎命人多方尋訪,也沒再找著相似的寶物。
可以遁地的法器,本來就極其少見。對于他這樣常年在外冒險的人來說,更是居家旅行必備。
燕三郎又仔細聽完了介紹,這枚穿山甲片不像遁地牌那樣可以攜人同行,只能保證擁有者單獨鉆地,但這也很優秀了,因為它的可用次數多達三十次,非常寬裕。
這東西的起拍價是三千兩,相當于每遁地一次的成本就是一百兩。
都說奇貨可居,但反過來說少見的東西不一定就貴。遁地術屬左道小術,既非生死人肉白骨的靈丹,也不是異士必備的神兵或者功法,何況收藏重器的寶庫一般也都設有禁制,能潛進去都沒用,因此這甲片的價格就比較實惠。
圍繞穿山甲片的角逐開始了。
這雖然只是個小小物件,但盛邑不缺財大氣粗的主兒,買下來自己玩玩兒也好。
幾輪下來,穿山甲片的出價飛快漲到了八千兩。
八百萬文買個不一定派得上用場的東西,千歲也不由得感嘆:“這幫孫子可真有錢。”
平民還在為六十五文的米價發愁,坐在這里的大佬們,眼都不眨就能扔出去幾千幾萬兩。
燕三郎嘴角抽了抽,她知道這是變相在罵他吧?
又過半輪,穿山甲片的出價就很稀疏了,畢竟在多數人看來,這價格已經偏離它的實際價值。
此時的價格,是一萬兩。
燕三郎終于開聲了:“一萬五。”
他的聲音平淡,面容更平淡,但全場立刻就安靜下來。
清樂伯出手了。
燕三郎深居簡出,生性不愛交際,今日到場的客人,十個里面至少有七個只聞其名,首見其人,對他更談不上了解。
“還有沒有更高的?”
無人應答。
發賣師連問兩次,才有一個男子開口道:“一萬六千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