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三郎再問金羽:“迷藏幽魂們在做什么?”他事先吩咐人盯梢了的。
“莊南甲和嘉寶善又進了一次‘魚龍變’。但這回莊南甲運氣沒那么好,大概半個時辰就出來了,沒撈著好。”金羽冷笑,“說不定這才是他的真實水準。另外一個嘉寶善好像還堅持久一點,一個時辰左右。這兩人退出‘魚龍變’后聚在一起聊了會兒,我沒聽清內容。”
千歲搶問:“可曾靠近我們這里?”
“那倒沒有。”金羽立刻道,“我和小義一直盯著。”
燕三郎就要往回走,但腳步剛邁出去,突然又頓住:“陶滸呢?”
“這個人啊?”金羽想了想,陶滸這家伙特別沒有存在感,“他沒進入任何游戲,只是到處結交人間的賓客,三個時辰至少招呼了二十來人。除此之外,他基本和賀小鳶一起行動,旁觀‘大逃殺’游戲。”
燕三郎目光微閃:“他也觀看‘大逃殺’?”
“看哪,當然看。”金羽答得理所當然,“您不知道方才盛況空前,整個公平大廳哪有人肯錯過?”
“他都在誰那里看?”
“這個?”金羽撓頭,“我也用心球視界觀看呢。傅小義——”這小子還想置身事外?
傅小義原本蹲在角落看熱鬧,被他這么一喊,臉上的笑容就擱不住了。不過燕三郎目光掃來,傅小義也只好趕緊過來。
“陶滸啊?”他和金羽換班,一個用心球視界的時候,另一個就得關注大廳里其他人的舉動,“他換了七八個玩家的心球視界,從不同角度看游戲。不少賓客都這樣子,包括賀夫人也是。”
點用哪個玩家面前的心球視界,就采用他的第一視角看游戲。對于踏足千紅山莊的貴賓來說,這是奇特而珍貴的體驗,值得多試幾次——反正不要錢。
燕三郎問他:“碰過我和千歲的心球沒?”
“沒有,從頭到尾都沒來過,倒是賀夫人來看過您的心球。”傅小義很是肯定,“陶滸最后一個看的是崔判官。”
燕三郎皺起眉頭。他總覺得哪里不對,但又說不上來。
這時千歲出聲了:“行了,你倆自去玩耍吧。”
“哎好。”金羽腳跟一轉,抓著傅小義就溜了。
方才他們要替燕三郎和千歲望風,自己不敢進游戲。現在兩位主人都要回去休息,才輪到他們放開玩耍。
燕三郎往回走。
沿途的風景依舊宜人。雪厚人稀,幾只錦雞刨開積雪,努力翻找食物,
千歲指著最大最肥的一只問:“打只雞回去喂芊芊,沒人會發現罷?”
燕三郎瞥也不瞥它一眼:“隨意。”
這家伙。千歲噘起了紅唇。
對向開始有行人走來,三三兩兩。她把話都憋回肚子里。
返程一路無言,只有靴下的白雪被踩得咯吱作響。
終于回到住處。
燕三郎先進精舍,千歲叮囑侍女一句:“守好大門,不要進來。”
然后當著她的面關上了大門。
少年入屋,先解外衣。
他還沒掛起,千歲就殷勤地伸手來接:“給我吧。”
平時她哪里有這么主動?
燕三郎也不吱聲,只任她取走大氅。
白貓不知從哪個角落迎了上來,睡眼朦朧,卻討好地繞著他的小腿蹭來蹭去,喵喵叫個不停。
“餓了?”燕三郎撫了撫毛茸茸的貓腦袋,聲音溫柔,“給你弄點吃的。”
他們出去三四個時辰,貓兒有小半天不曾吃飯。
“我來吧。”又是千歲搶著道,“芊芊,過來。”
女主人召喚,白貓再懶也得小碎步跑過去撒嬌。千歲喊進門外的侍女:“給我貓兒弄點吃的,最好是雞肉,再用雞蛋拌些魚油,不要太咸。另外——”她想了想,“再弄些麥草過來,越青越嫩越好。”
侍女應了一聲,自去備料了。帶寵物來千紅山莊的賓客不多,但帶靈獸的卻不少,尤其餓鬼道、修羅道的強者擁有共生靈獸,種類五花八門,每一只都有奇特的胃口和嗜好。相比之下,小小貓妖的要求太不特殊了。
千歲回返室內,見燕三郎自飲清茶,一口啜接一口,眼神飄忽沒有焦點。
她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結果少年眼珠都不轉一下。
“喂,想什么呢?”
好一會兒,燕三郎才道:“沒什么,想事兒。”
千歲緊貼著他坐了下來:“什么事?”
“想莊南甲會怎么對付我。”
“哦?”她挑了挑眉,“想出一點名目沒?”
他的聲音幾不可聞:“沒有。”
千歲終于忍不住了,“啪”一下拍桌:“你給我好聲好氣說話,到底怎么回事?”
那一下很響亮,鄰居說不定都聽見了,可燕三郎楞是眼都不眨一下:“沒事。”
“再給你一次機會!”千歲看著他的白板臉就生氣,這廝臭著一張臉給誰看哪?“好好說話,不然以后都別吭聲!”
燕三郎果然就不吱聲了。
千歲正要火起,忽然眼珠子一轉,火氣就消了。
她往他懷里一坐,胳膊勾著少年的脖子:“‘雨夜大逃殺’最后被我贏了,你是不是很生氣?嗯?”
燕三郎還是不說話。
她鳳眸圓睜:“以前怎沒看出來,你這么小氣?”
“不是。”他的聲音很悶,是從牙關里擠出來的。他是真不在乎輸給她。
她竊笑:“那你輸得心甘情愿嘍?”
笑靨如花,但燕三郎偏不看她:“愿賭服輸。”
“咱們事先不是約好,全力以赴,各不相讓?”千歲晃了晃胳膊,“在游戲里,你不認識我,我也不認得你。但有誤傷,純屬意外啊。”
她在游戲里是干掉了大把土匪,燕小三的皮囊也被她打傷——皮囊而已。游戲精神不就是娛樂為主?
再說,燕小三對她也沒有從輕出手啊。
“對。”燕三郎低聲道,“你做得不錯。”
“那你為什么臉色這樣難看?”她伸著細細嫩嫩的尾指在他胸膛上畫圈兒,“是因為——”
尾音拉得又長又翹,而后她才輕聲細語問他:“——白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