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神使手里抓石頭抓得緊,她也知道不能硬摳,因此手起刀落,就要將它手臂一起斬下。
那只是柄小刀,刀片如青瓷,海神使卻不敢輕攖其鋒,猛然退出兩步開外。
侍女的偷襲落了個空,海神使也滿臉怒色:“千紅夫人,你這是敬酒不吃!”
“規矩就是規矩!”千紅夫人高抬螓首,“壞了規矩的人是你,蒼吾石只是對我的補償,合情合理!”
這廝硬擠她的時空通道,是不請自來的惡客,還害她身受重傷。收它一枚蒼吾石,不過分吧?
至于將這家伙逮起來下獄,像對待從前那些破壞規矩的客人,千紅夫人就不敢夸下海口了。
畢竟,力量決定一切。
“好,好。”海神使不怒反笑,捏了捏指節,猛然撲了過來。
先禮后兵,它也算仁至義盡了。
這些年它駕馭蒼吾使者流浪虛空,幾乎無物可以傷它,海神使對自己的武力有充足的信心。就算燕時初、阿修羅全上,再加一個千紅夫人又如何?
它以這種方式降臨山莊,自然對它的主人毫無敬畏之心。
千紅夫人既然不識抬舉,它就教教她“見好就收”四個字怎么寫罷。
蒼吾使者的身手當然了得,在空氣中劃出的殘影剛剛浮現,它本尊就已經欺到燕三郎眼前,一伸手就能掐住他的脖子。
少年早就嚴陣以待,刀鋒挑起,削它腕脈。
但比他動作更快更早的,卻是千紅夫人的一聲輕叱:“去!”
她抬手一指,海神使腳下的地面突然往后滑去。
或者說,他所處的空間突然極速往后移動。
在燕三郎等人看來,海神使身后一人多高的花鳥屏風,突然在視野里越來越遠、越縮越小。
詭異的是,整個貴賓廳看起來還是一個整體,只是海神使所在的那一部分無限往遠處拉伸。
蒼吾使者再強大、速度再快,畢竟也在一定的空間里活動。
空間若是整體向后,它也無法逾越。
是以燕三郎和千歲就見它拼命沖刺,手足都劃出殘影,人卻還在原地,就是夠不著燕三郎!
它的眼神惡狠狠盯著少年,可惜只憑目光是殺不死人的。
緊接著,千紅夫人又揮了揮手,于是四人眼前金光乍現,幾乎要閃瞎人眼。
就連千歲也微瞇起眼。
等她再睜開美眸時,卻見己方三人面前多了一堵墻壁,其色調、裝潢、甚至材質都與千紅山莊其他墻壁沒什么兩樣。
墻上沒門,干干凈凈地,什么都沒有。就好像它原本就該立在那里似地。
燕三郎不禁動容。
千紅山莊種種神異之處,他已經看得多了。可他見到的千紅夫人第一次出手,還是實實在在超乎想象,真正演繹什么叫作“我的地盤我作主”。
未征得她的許可,強大至極的海神使甚至碰不到燕三郎一根毫毛。
這才是千紅夫人的自信所在。
這才是千紅山莊迎接六道神魔這么多年,桀傲大能天天低頭不見抬頭見,卻沒發生過嚴重事故的根本原因。
不過千紅夫人現在也不好受,她甚至捂嘴咳嗽好幾聲,千歲都看見金紅的血液從她指縫里流了出來。
她原本就身受重傷,再強行驅動這樣的神術,身體更加承載不得。
而后,對面這堵墻壁就傳來了“咚咚咚”的敲擊聲,每一下都很沉重,連帶著整個貴賓廳也著震動起來。
這無疑來自于墻壁后方蒼吾使者的怒火。
它的力量強大,耐力也很好。
千歲問燕三郎:“你猜,它破壁而出得用多長時間?”
“很快。”燕三郎轉頭看向千紅夫人,“您阻不住他多久了,是吧?”
千紅夫人又咳兩聲,有氣無力:“換在平時,輕而易舉。”
那即是說,現在不成了。
她的傷勢之重,有目共睹。
她看著兩人皺眉道:“我真該把你二人丟給它。”
千歲冷笑,張口欲言,燕三郎搶先開聲:“那不合千紅山莊的規矩。”
“有心無力,規矩就是擺設。”千歲提醒他,“到頭來,還得靠我們自己。”說罷,白骨鎖鏈從袖中探出,搖擺不定。
面對海神使這樣的對手,阿修羅眼中戰火沸騰。
要戰便戰,她從不怯場。
“稍安。”燕三郎卻按著她的手背,轉問千紅夫人,“距離千紅山莊關閉還有好些天,夫人打算再開游戲么?”
此時此境,他的提問太過突兀。千紅夫人也是一怔,才答道:“或許。”
千紅山莊逢此變故,連東道主都身受重傷,燕三郎都質疑千紅夫人還能不能再開啟下一個神降游戲。
可是話說回來,只有游戲繼續,她才能再獲收益,為自己療傷攢夠資本。
所以她的態度模棱兩可。
“我記得,夫人有權指定游戲任務。如要開啟,我這里有一物可作為游戲內的獎品。”燕三郎從懷里掏出一只錦匣,推到千紅夫人面前,又指了指被敲得砰砰作響的墻壁,“或可解眼下燃眉之急。”
千歲目光一亮,也道:“為了這個,它一定會進游戲。你都不必自己動手,只要借助其他玩家力量即可。”
千紅夫人看他們一眼,身邊侍女立刻上前,打開錦盒。
見到里面的東西,她不由得露出訝色:“這個?”
這就是海神使孜孜以求之物?
“若有這個,它也不至于被困虛空。”千歲輕聲道,“下一個游戲精彩么?”
“精彩得很。”千紅夫人臉上難得露出一絲笑容,“我這里還有壓軸的大戲。”
她在侍女攙扶下起身,踱到一具大型沙盤邊上。
“好巧,這間貴賓廳原本就為了壓軸游戲而設,現在要提前派上用場。”
隨著此地主人走近,角落的明珠燈亮起。千紅夫人將黃金天秤置在沙盤邊緣,隨意抓起砂子,深深吸了一口氣:“開始吧。”
她一翻手,細砂就從指縫流出,揚揚灑灑,落到下方盤中。
于是沙盤里的流沙開始游移,高高低低有了型兒,像是山川河流。
又過不久,綠意出現,瞬間覆蓋了整座沙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