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地方的魚片粥和烤河鰻是一絕,他幾年前來吃過一次就念念不忘。
千歲聽了,二話不說拖著燕三郎跟過去,一試之下也是贊不絕口。
鐵太傅因此多留了兩天,才踏上北去的歸程。
他這趟出來嚴重超時,家人不知道怎樣著急。宣國內部的矛盾同樣影響著鐵家,還有許多麻煩需要他趕回去處理。
對鐵釗的謝意,燕三郎同樣請他代為轉達。鐵太傅次子鐵釗在宣國南部帶兵剿叛,盡管安淶城王宮下令伐青云境,他也想方設法拖延,給燕三郎爭取了更多時間來擺平千渡城的麻煩。
送別這幾方助力,七月上旬就已過半,青云宗隊伍也要回山。
燕三郎卻沒有馬上回去,而是到逐浪灣走了一趟。
這是望桑湖和蜈河的下游,人跡罕至,附近只有一個村莊,居民不足六十人。
莫說沒有官道兒了,就是小路和獸徑都很模糊,沒有當地人帶路的話,很容易就走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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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三郎當然不為游山玩水而來。他要到本地看一座舊壩:
逐浪壩。
百余年前,地方官在這里修筑逐浪壩,工程浩大,希望調節蜈河水量,造福四方百姓。不過后頭改朝換代,逐浪壩年久失修,慢慢也被遺棄了。
燕三郎現在看見的,不過是道殘跡,已經不再發揮作用。
饒是如此,他仍然親自帶著小金下到河床,去看沉在水底的大壩殘體。
這頭猛獸有分水之能,可以分開水流,以免主人渾身精濕的狼狽。
待燕三郎上岸后,杜時素就道:“我們考察過,這是建壩的好地方。原本蜈河到了這里浪急灘險,建起大壩后就可以走船,并且引蜈河水入惠江,又能澤被東部的平原。”
燕三郎也問得不客氣:“那為何沒建起來?”
“原本遭到顏城主……唔,顏慶反對。說建起這壩耗費人力財力過巨,又會引起宣國不滿。”杜時素輕咳一聲,“其實水壩建起之后,北邊的商船就可以取道逐浪灣往東南進入望桑湖水系,不必非要經過千渡城不可。想來這也是顏慶反對的主因。”
“他說得沒錯。”燕三郎話鋒一轉,“但我們得建,而且建得越快越好,最好在宣國還未反應過來之前就完工。”
“……”為何?
燕三郎也不解說,只吩咐道:“集結青云境內經驗最豐富的水工待命,半個月后,我們要重新修起逐浪壩!”
直到這場仗打完,千渡城還是整個青云境最重要的城池、是青云宗的命脈所在。這種極度不健康的情況,必須盡快改善。
半個月后就開始?杜時素奇道:“這樣著急么?”
“我已經找人過來幫忙了。”燕三郎笑了,“蜈河汛期快要結束,也有利于修壩。”
事實上,不是青云宗著急,而是他趕時間。
千歲的時間,越來越少了。
復五日,燕三郎返回青云山。
依舊是金魈馱著他攀山越嶺,直達白云最深處。
那感覺仍然驚心動魄,一低頭就見萬丈深淵。眾長老都下山來迎,陪同他一起上山。
時至今日,燕三郎也有頗多感慨。
初上青云山,他對本宗來說還是個值得戒備的外人,身負顏烈遺命而不敢聲張;
再上青云,他卻已經是一宗之主,前呼后擁,盛況空前。
他深吸一口氣,高山獨有的寒凜沁入心脾。
千歲笑問:“權勢的味道如何?”
“提神醒腦。”燕三郎也不諱言,“好極了。”
否則顏慶為何死抱著城主之位不放,否則蕭宓為何鞠躬盡瘁也要保住九五至尊?
站在高處俯視眾生,真是旁人無法想象的快樂!
當晚,天柱峰上舉行了盛大的慶典。
群情快意。
青云宗有戒酒令,弟子平時不得飲酒,唯有今晚是個例外。
燕三郎作為新晉山長,從長老到弟子,都來找他敬酒。
長老們把酒言歡,從前的不快都化解在酒水里了;弟子們則是滿懷崇仰好奇,非要來見識一下這位年少有成的新山長。
一來二去,連慣常穩重的燕三郎都喝多了,竟覺不勝酒力。
這一覺天昏地暗。
等他醒來時,天還很黑,身邊卻沒人。
少年目光一轉,發現窗前站著個玲瓏倩影。
明明是最熱的七月中旬,高山的夜晚卻很涼爽。曉風撲面,薄薄紗衣擋不住曼妙曲線。
燕三郎剛睜眼,千歲就發現了,沒好氣道:“你醒了。”
遠山還沉浸在黑暗中,她看什么呢?少年坐起,薄衾從堅實的胸膛滑下:“什么時辰了?”
“就快天亮。”千歲走回來,在床邊坐下。
紗衣很薄,燕三郎可以直接望見她身上的紅痕,雪頸、肩上,還有……到處都是,觸目驚心。
“抱歉。”他一下就心疼了,握著她的手,“是我不知輕重。”
過去這一晚,自己借著酒勁做了什么事,他慢慢也記起來了。依千歲的脾氣,怎么沒扇他巴掌?
阿修羅戳了戳他胸膛上兩個牙印,吃吃笑道:“禮尚往來。”
“真是個野人!”燕小三對她一向溫柔克制,像今晚這么狂野從未有過,她都有些吃不消,“換個普通小姑娘,怕不要被你活活弄死!”
酒后顯真形,說不定這才是燕小三的真面目,呸。
“再不敢了。”他先服軟,抱佳人入懷,“為何不睡?”
一晚孟浪,連他都覺得身體有點虛,千歲也好不到哪去,怎么就是不睡?
她靠在他懷里,美眸半閉:“星光很好,不想睡。”
燕三郎抬頭看了一眼天空,夜幕黑沉,哪有半顆星星?于是曉得她又在胡說八道。
千歲有心事,他也不戳破,只抓起她的纖指一根一根親吻。
“癢!”她咯咯笑了起來。
但笑著笑著,千歲又沒了聲音。被這男人那樣專注盯著,哪個女人也笑不出來吧?“唔,你又想做什么?”
少年把下巴擱在她頭頂:“再睡一會兒吧。”
他身上酒氣已經消褪不少,懷抱溫暖如初。千歲被他擁著,慢慢也有了困意。
半睡半醒間,她好像聽見燕小三喃喃低語:“莫怕,一切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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