繆毒搖了搖頭,正要把守在外頭的寒食喚進來,燕三郎正色道,“我這回匿名進入游戲,有夙仇要報。請繆毒先生為我保密!”
“好。”繆毒一口答應,“小事一樁耳,放心罷,定無第三人知曉。”
對于他們來說,尋仇可是十分正當的理由,繆毒甚至懶得多問。
他要休息,寒食就被喚來,代替他招呼燕三郎。
繆毒對燕三郎如此禮遇,寒食雖不知燕三郎到底何方神圣,但對他的態度恭敬了很多。
聽完綠洲的情況介紹,燕三郎就循著記憶返回原身主人家中。
大湖邊緣擠著一列又一列矮小的平房,房前和屋頂上披曬的衣物多半都舊了,打著好幾個補丁。可誰要敢順手牽羊,多半有人從屋里沖出來,贈你一頓痛打。
地面好像曾經鋪過磚,但現在幾乎看不見了,走上去軟嘰嘰地。一陣風吹過,塵霾飛揚,到處臭烘烘。
燕三郎掏巾子裹住自己臉面,除了隔絕臭氣,還要擋住到處飛舞的蚊蠅,這里的蠅子每個都比知了還大半圈。
他剛轉頭,就看見一個男人蹲在墻根,正在卸貨。這人的褲子都褪到小腿,對來往居民投注的目光毫不在意。
當然了,路人也不曾大驚小怪,只當他是空氣。
現在,少年終于知道地面為什么那樣泥濘了,除了泥巴還有別的東西。
幾乎每家門口或者周圍都堆滿了陶碎瓦屑等雜物,有些甚至比房屋還高。
他家就在成片的平房之中,面積不到七個平方。窗很小,屋里很暗,潮汽中帶著一絲酸酸臭臭的霉味兒。
但跟外頭比起來,倒還算干凈。
這可算是家徒四壁了,除了正中一張窄床、一把椅子、一個破柜,就身無長物。
聽說綠洲的生活環境還算是避難所中最好的,至少他作為修行者還有個單間,不像其他避難所,六七人都擠在這么大的空間里同吃同喝同睡,就像老鼠窩。
燕三郎拿起柜中的磨刀石,將隨身的長刀磨得光可鑒人。這種磨刀石被稱作“火焰”磨石,通經它磨擦之后,刀身也隱隱發出紅光。
這是洪荒界的修行者相當有用的發明,他們制出各種各樣的磨刀石,能夠在一段時間內賦予武器相應的屬性。像燕三郎手里的刀,就在磨刀后的十個時辰內附著真火攻擊的特性。
回去人間,也該好好研究一下。
然后,他就挪開小床,在墻根扒拉幾塊磚頭下來,而后從夾墻里掏出一只壇子。
這里面藏的不是食物——比食物更好。在綠洲,大伙兒會把分配到手的食物盡量隨身攜帶。在沒有隱私的地方,盜竊案頻發。
他拔開塞蓋,湊近深吸一口氣,聞到酒水特有的芳香。
原身在這里偷藏著自釀的一壇老酒。
他抿了一口,有點酸,非常嗆,味道也不醇厚。
燕三郎品酒無數,當知這是劣酒,若是扔在千歲面前,她連碰都不會去碰一下。
但在綠洲,酒可是一等一的奢侈品,普通人飯都吃不飽,哪有能力釀酒?原身被安排在湖邊小徑巡邏,有時就偷取灌木里的漿果回來,埋壇自釀。
當然,要小心藏好,不為人知。
這倒不全為了過過嘴癮,酒在洪荒世界的郊野大有用處。
他取出水囊,灌飽濁酒,再把蓋子塞緊,放回原位。
墻窟窿里還有個小布包,也被燕三郎取出來打開。
里面是兩塊拇指肚大小、淺綠色的石頭,瑩瑩發光。
從原身的記憶可知,這東西叫作“靈石”,是從前天地靈氣經年累月孕化而成,也是洪荒世界獨有的礦產。無論人類還是妖獸,靈石都對修行極有裨益,因此也是洪荒世界的硬通貨。
但它的產量較小,消耗卻大,屬于稀缺資源。
原身打拼幾年,也才攢下來這么兩小塊。終戰在即,再掖著也沒意思了,燕三郎決定替他用掉。
剛把床復位,外頭就傳來喧嘩聲。
燕三郎收拾好東西才走出去,見外頭窄小的空地上有兩人大打出手。
這兩個都不是修行者,但廝斗得很是兇狠,手邊摸到什么就抄什么揍人,雙方都頭破血流。
周圍看熱鬧的人圍了一圈,沒一個勸架的,都在搖旗助威。
燕三郎就近問起:“怎么打起來了?”
邊上有個半大小子嘿了一聲:“他們要搶鹿力老頭留下的屋子。”
燕三郎在記憶里翻尋半天,才想起“鹿力老頭”是誰。
這人前天死于病餓交加,終年三十七歲。他的屋子在東邊,空間雖然不大,但光線最好。
大千世界的人類,平均壽命也才三十六、七歲;洪荒界這二百年來,人類平均壽命大大縮短,不到二十八歲。
對比別人,鹿力已算長壽,才得了這個稱號。
“這屋子不是已經分配出去了?”
“給了個修行者,可人家不要,嫌小。”半大小子答道,“屋子一空出來,這兩家人都想搶。”
他說的是“兩家人”而不是“兩人”,因為打得不可開交的兩個漢子背后,都有一個家庭。
誰打贏了,誰家就能住得寬綽些。
屋子越大,在平民當中就越有排面。
“獸潮都快來了,他們還爭這個?”燕三郎也抱臂看熱鬧,“再說,最近死掉的人多,空出來的屋子也多吧?”
本地人從不喚妖軍,只稱其為獸潮。燕三郎覺得,這種心態非常有趣。
大概是打不過卻又看不起對方。
畢竟,妖族力壓人類只是近二百年的事兒;而在此前漫長的歲月中,人類才是這個世界的主宰,難免托大。
結果,這半大小子看他的眼神就好像看傻子:“獸潮來不來是以后的事;可他們要是打贏了,那屋子現在就能住!”
他冷笑一聲:“要不是最近死人太多、空屋也多起來,鹿力那么好的屋子能輪到這倆瓢爭奪?”
燕三郎只能點頭:“有道理。”真是只爭朝夕啊。“鹿力身體每況愈下,生前卻能保住屋子不被奪走,也不容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