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南甲從懷里取出一只錦匣:“賣樣東西補齊吧。”
侍女打開匣子,面向眾人展開。
錦墊上躺著兩枚果實,清透如翡翠,只有龍眼大小。
千紅夫人打量半天也沒看明白:“這是什么?”
“這是迷藏圣樹的果實,稱作‘因果’。”
別人不明所以,千歲卻面色微變。雖說經歷了滅世大劫,這家伙和嘉寶善卻都私藏了好東西啊。她在水中倒影見過迷藏圣樹歷劫前的模樣,郁蔥華茂,而這枚果實就是巨樹的產物?
那么宏偉的一顆樹,果實卻如此嬌小。
“原本迷藏圣樹能產出多種果實,效用不一。但我們的世界毀于一旦,碩果也僅存這么兩枚。”莊南甲接著道,“它能記錄和具現一個人的生平因果,事無巨細,歷歷得見。”
千紅夫人顯然也感興趣:“使用上有什么限制?”
“只能記錄一人生平,也即是說,只能錄用一次。”莊南甲指了指果實,“現在它們都還是空白的。”
“是個好東西。”千紅夫人撫著下巴,“但就憑這件奇物,能賒借六百多年修為么?”
“我只要價四百年道元,當然零賣也是可以的,每一枚二百道元。”莊南甲早有準備:“何不借用天秤稱量?總有人認為它們值得,我就可以拿到四百年修為。那么余下不足的籌碼,我只要每局都贏就可以湊齊;如果輸了,自然也就不需要那么多道元。”
“有道理。”千紅夫人雙手一抹,掌心就出現一具黃金天秤,“那么,現場有誰屬意這件寶物?”
場上靜悄悄地,無人響應。
千歲目光閃動。
“因果”聽起來是個好東西。宗門之間、師徒之間可借此傳功,包準不會有遺漏了。
但正如千紅夫人所言,拿四百年修為去換值不值當?
對神魔和修行者來說,修為就是最寶貴之物,終生追尋的目標,拿來換這個不知道什么時候才能派上用場的東西,好像不大劃算?
莊南甲見狀揚聲道:“諸位不諳妙用,其實它們最好是用在……”
話未說完,千歲就打斷了他:“我要了。”
居然是她要?
眾人投來驚訝目光時,阿修羅飛快接了下去:“我全要。四百年修為罷了,我換給你。”
莊南甲拊掌,得意道:“有眼光。”
金羽站在千歲身后,也是大感意外。
此物稀罕,但值這個價么?女主人為什么要買下它們?
“不需要用上黃金天秤。”千歲從桌上撥出四枚籌碼,交給侍女,“兌換給他。”
侍女拿去兌換,直接付給莊南甲,余下的和裝著“因果”的錦匣一并交予千歲。
阿修羅隨手拈起一枚翡翠般的果實,對光細看。
而其他人的目光也聚焦在她身上。
在她這里,這兩枚果實抵得上四百年修為么?
此時荷官低頭轉身移開,而千紅夫人走上前來,身體前傾、輕按桌面:
“這一局就由我親自主持吧。”
千紅夫人居然要親任荷官!眾人動容。真是給足了面子呀。
七位玩家正襟危坐,都將第一枚籌碼放到桌上。
最后一局,就此開始。
明日就是大決戰了,今晚大軍還不得吃點兒好的?
淵長老大手一揮:“敞開肚皮,吃肉管夠!”
于是肉食源源不斷供應上桌。
牲畜在綠洲是珍貴資源,畢竟那點兒土地種糧都不夠,哪還有多少糧食能喂牲口?不過毒火嶺大軍今日的伙食不限量,想吃多少就有多少。
可惜的是明晨就有大戰,今晚不能飲酒,只能飲用麥茶。
此茶不同于彼茶,沒有人間茶水的味道,但是微微泛甜,在綠洲十分難得。
不過有肉吃的日子就是好日子,眾人圍在火邊吃吃喝喝,言談不忌,氣氛逐漸松快起來。
裘不知道從哪里打回一只獵物,圓滾滾的模樣神似野豬,但下頜向前彎曲,每時每刻都像叼著一把鏟子。
“這是鏟貘,肉香得很,就是喜歡鉆地洞,不好抓。”他處置獵物手腳很快,三下五除二就褪硬毛去內臟,剝成了白條,然后架到火上去烤。
這頭貘比人間的豬還大一兩倍,重逾千斤。裘把最好的肉切下來送給幾位長老,然后把整條前腿肉都送給了圣人。
他看向圣人的目光,已經帶上敬重。
先前“幽勝”重傀師遇襲身亡,西山礦區差點兒淪陷,是圣人挺身而出,操控“幽勝”抵御妖襲,又護住搶運隊一路返回綠洲;如今,他又分析時局,為大家打氣。
關鍵是,他說的話有理有據,越想越有道理。
越到危難之時,這樣的人就越受大家愛戴。
圣人謝過,本要切割,不過刀剛出鞘就停了下來,招呼燕三郎和烈木:
“來,你們自取。”
燕三郎和烈木也不客氣,各取匕首剮下一大塊好肉,抓在手里慢慢削食。圣人顯然考慮周到,怕自己經手的食物引發他人疑慮。
千歲若在這里,大概要笑話這廝真是非常體貼。
裘翻烤野味的本事不錯,外皮焦脆,內里多汁軟嫩。作為高階修行者,他有購買香料的特權,三五種調味灑去貘肉上,被火焰逼出的香氣就撲鼻而來。
比起廚子分配的肉食,這又好吃不止一個檔次。
邊上有個少年有幸分到一塊,狼吞虎咽得話都說不清了:“肉真好吃,明兒死也無撼了!”
圣人笑道:“吃好肉未必就要赴死,活著回來多吃幾頓不好么?”
那少年摸著后腦勺:“好,好!”
他又問圣人:“我們當真可以守住綠洲嗎?”
“自然可以。”圣人微笑以對,“過去二百多年,綠洲面臨多少次絕境,都以為挺不過來。結果,你看?”
這少年靦腆一笑,向圣人致謝,而后就被人喊走了。
燕三郎和烈木的吃相就文雅多了。趁著圣人周圍暫時沒人,燕三郎坐近,灌了一口麥茶:“帝流漿的周期當真十年后就會中止?”
圣人笑得溫文爾雅:“或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