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第一縷陽光,隨著陸馳驍拉開落地窗簾的動作灑入室內。
徐隨珠裹著絲絨羽被翻了個身,懶在床上還不想起。
陸馳驍卻已經穿戴整齊了,神清氣爽地坐到床沿,輕柔地拍拍她頭:“九點半了,不是說十點半就要到場的嗎?來得及?”
“來不及了!”徐隨珠哀嚎一聲,拉高被子蒙著臉,“都怪你!”
陸馳驍輕笑,一邊幫她拉開被子,打橫抱起她去浴室洗漱。
徐隨珠顧不得說,抓緊時間刷牙、洗臉。
幸好她素顏也美美噠,省了上妝時間,只抹了點草本滋養液和潤唇膏,饒是如此,肌膚依然白里透紅、Q彈粉嫩。
陸馳驍拿來羊絨大衣給她披上。
今天兩人穿的算是情侶裝——他的是黑色雙排扣風衣款,她則是駝色單扣束腰款。
大衣的領子開得有點低,露出里面黑色的翻領羊絨衫,羊絨料子是她婆婆托人從北方的羊絨之城精選來的,由金裁縫的大師傅親手裁制,便是京都第一百貨商店也買不到和這一模一樣的。
小坡跟的絨里頭層牛皮靴,是范教授從國外帶回來的禮物。配飾有包子爹送的鉆石項鏈、婆婆送的祖母綠翡翠手鐲、曲家送的勞力士情侶表,手腕上再挽個駝色小皮包,乍看低調,細品奢華。
同學會的流程是張雪琴借單位電話打到學校告訴她的:上午十點半在學校小禮堂集合簽到、拍集體照,十一點半移步學校對面的友朋飯店會餐,下午兩點卡拉OK、茶話會,四點半散伙。
徐隨珠不確定同學們是否帶家屬,如果其他人都不帶家屬,就她帶著家屬也不太好意思。
所以原計劃是早點到紡大,先去教工小區看望盧校長,然后去禮堂簽到,如果除了她沒人帶家屬,那么就把包子爹攆去盧校長家。
結果因為昨晚那啥,起晚了。
徐隨珠幽怨地瞪了眼罪魁禍首。
陸馳驍勾勾唇角,把人拉到懷里哄道:“這有什么好擔心的。你要覺得我一個人上門拜訪不太好,那就等你開完同學會一起去。實在不行,明天去看他老人家也行。今天元旦,說不定他家里有別的訪客呢。”
也只好這樣了。
幸虧晌午這個點,路上沒什么車,一路暢通無阻駛到紡大正門。
這年頭教職工的代步工具基本還是腳踏車,教工宿舍就在學校附近,駕著四個輪子來上班的極少,停車也沒那么講究,校門口隨便找個角落靠邊停好,兩人給彼此整了整衣服、圍上淺咖啡的情侶圍巾,相攜往小禮堂走。
也是巧了。
盧校長退休后依然保持了每天來校園散步的習慣,哪怕節日也沒落下。
雙方就這么巧地在黃葉紛飛的銀杏大道上會晤了。
盧校長得知徐隨珠要去參加八九屆同學會,不在意地揮揮手:“去吧去吧!別遲到了!小陸中午就在我那吃,同學會結束讓他去接你,今晚上我家吃飯。”
陸馳驍本來想先送孩子媽去禮堂簽到的,被盧校長拽了一把:“小徐開同學會,你去湊什么熱鬧?走!上我家聊聊你爺爺的近況。”
徐隨珠也說:“這點路哪里用送,你就陪盧老回家吧,結束了我自己過去。對了,車上的東西別忘了。”
叮囑完,和盧校長道了聲再見,踩著脆聲響的落葉,噠噠朝著路標所指的小禮堂走去了。
陸馳驍:“……”
倒是讓他說幾句注意安全的話再走啊!
盧校長忍不住樂:“都走遠了,還看啊!兒子都能打醬油了還這么黏糊?小倆口感情很好啊!”
“那當然!”陸大佬面對盧老的打趣,面不改色道,“感情不好就沒人給您帶酒啊茶了。”
盧校長一聽要送他醉了也不上頭的養身酒和堪比貢茶的特級三寶茶,哪還有心思打趣,催著他去車上拿:“走走走!拿了上家里泡一壺,我不白喝,聽你爺爺說,你媳婦辦了所學校,回頭我給介紹幾個重量級的老教師給她,怎樣?這回禮不錯吧?”
“還行。”
還什么行啊!小子你就裝吧!老陸為什么打那通電話,還不是你小子拜托的。嘴上這么冷淡,暗地里不知多關心小徐的事業。
那廂,徐隨珠掐著點順利摸到了小禮堂。
禮堂大門上,懸掛著一條紅底黃字、寫有“熱烈祝賀89屆印染系同學會圓滿成功”的橫幅。
是這里沒錯了。
徐隨珠抬腳往里走。
“同學們!你們猜誰來了!”
張雪琴是第一個看到她進來的,拍拍手,興奮地讓大家猜。
“王曉玉吧!”
“陳陽也還沒到。”
“總不會是劉海燕吧?”
這話一出,瞬間有些冷場。
大家都聽說劉海燕的事了,沒想到當年和徐隨珠不相上下的優秀生,竟然坐了牢。得知真相的他們,沒一個不震驚的。
“瞎說什么呢!”張雪琴瞪了眼讓氣氛冷場的男生,拉過徐隨珠,笑著宣布,“噔噔噔!是我們美麗迷人的徐隨珠女士!大家還不鼓掌歡迎!”
男同學們率先起著哄鼓起掌。
當年他們當中很多人喜歡徐隨珠,美麗、溫柔、聰慧,沒有男生不喜歡這樣的女生。
只不過徐隨珠低調也真低調,除了上課、打工,其余時間幾乎都鉆在圖書館里埋頭學習,班級組織春秋游也很少見她參加。后來不知聽誰說,她大學期間不搞對象,更沒人敢鼓起勇氣去追她了。
直到畢業前夕,爆出了那件事……
其實當時沒幾個人相信,不過整個系都傳得沸沸揚揚的,好像還有人親眼看到了那些不堪入目的照片,放在心底的愛慕一下坍塌了。
所幸面臨畢業,大家忙著跑系辦、畢業辦,然后是天各一方、各奔前程。之后各自有了家庭,盡管在忙碌瑣碎間偶爾憶起大學時光,還是會想起那個曾經愛慕過的姑娘,隨即在心底嘆一聲“可惜”。
直到不久前,劉海燕坐牢的消息傳來,不敢置信的同時,又不禁后悔當年怎么沒有找她問一問,事后也沒有用心打聽。真相其實一直都在那里,只不過他們選擇了聽信流言。
再見徐隨珠,他們除了深深的遺憾,還欠她一個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