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艇駛入峽灣港，停泊到私人碼頭后，一行人提著大包小包的福聚島特產上了岸，這是要送給各家的節禮。到碼頭改乘陸馳驍停在這附近的商務車，前往溫泉山莊。
一路上，小包子嘰嘰喳喳地和齊輝講溫泉山莊有哪些好玩的地方。
齊輝除了研制小發明時有種讓人無法接近的嚴肅，大多數時候比小孩子還要孩子氣。
“暖呼呼的泉水？人坐里頭不會煮熟嗎？”
“不會呀！因為人很大，煮得沒那么快，但雞蛋能煮熟。師父，你吃過溫泉蛋嗎？可好吃了！”
有一陣子沒去溫泉山莊，也就有一陣子沒吃溫泉蛋。小包子吸溜了一下嘴，有點饞了。
齊輝比他更饞。
“真那么好吃？那我們等下去煮它個十籃八籃。”
小包子囧：“師父，溫泉池煮不下那么多蛋。”
“怎么那么小啊？”齊輝一臉嫌棄，可惜不知道能出熱水的泉子是如何形成的，總不能暴力擴建不是，破壞了就不好了，想了想說，“那我們邊煮邊吃？吃一個再煮一個？”
“這法子好！師父你好聰明啊！”
“那是！不然怎么當你師父！”星宇二公子一臉嘚瑟，完了不忘夸一夸外甥兼徒弟，“小昱你也很聰明，比我以前見過的幼……幼童都聰明。”
小包子咧嘴笑得很開心。
師徒倆你吹我捧，聽得大伙兒哭笑不得。
同時，六名學生模樣的游客，在游客碼頭等去福聚島的末班船時對著陸家的游艇流口水：
“原來游艇長這樣啊！好豪華啊！肯定很貴吧？”
其中一人對游艇有些了解：“這還用說！沒個七位數買不下來。”
“七位數？”
其他五人集體倒抽一口冷氣。
在他們老家，家里有五位數存款的就是富翁了，六位數是高不可攀的富豪，七位數……簡直想都不敢想。
“游船來了！先上船！”
“小六看到我們，不知道會是什么表情。”
“還用說嘛，肯定是驚喜。”
“只要不是驚嚇就好。”
“話說，我們這么多人涌到他家，會不會讓他爸媽為難啊？”
“這也沒辦法啊，誰讓老大你錢包被扒。幸好回程車票還沒來得及放到你這里。”
“幸好褲兜里還有幾個坐公交剩下的鋼镚。”
火車上被扒了錢包的學生愧疚地耷拉下腦袋：“對不起啊，害大家晚上不能住旅館。”
“已經到這里了，先和小六碰頭再說。實在不行，反正天氣還不是很冷，大不了撿點柴禾，在海邊生堆篝火，湊合過一晚。”
大家點點頭，似乎也只能這樣了。
末班船基本沒什么游客了，除了他們這撥中專生，就只有兩個背著畫夾說是去福聚島找靈感的美院學生。
問他們晚上住哪里，答：“小木屋，提前打電話預訂好了，現在淡季了，只要10元一晚上，還有免費早餐吃。劃算得很。”
“只要10元啊？那確實很便宜。”
可再便宜，對丟了錢包的窮學生來講，要他們六人拿出60塊，也湊不出來啊。翻遍書包底也才找出幾個坐公交、游船的鋼镚。
學生們懷著忐忑的心情，登上了福聚島，尋摸到了樓文化說的生活一區，問到了樓文化的爹樓建國的宿舍。
此時正值工人下班、食堂開飯的時間。
又因是中秋節，生活區的大食堂、小食堂全都開放著。
小炒食堂門口還支了個小黑板，寫著“慶祝中秋，炒菜六折”的粉筆字，底部還應景地畫了兩盞紅彤彤的喜慶燈籠。
大食堂本就是免費工作餐，一葷兩素一蛋湯，色香味也過得去，但長年累月的吃總也有膩的時候，今兒過節，不少工人三五成群地涌進隔壁的小小炒食堂，打算犒賞一下自個。
“好香啊！”
路過小炒食堂，學生們不由自主地吸吸鼻子，“聞上去比我們學校的小炒食堂做的菜要好吃呢！”
“沒想到島上的工人食堂都這么好待遇。”
“咦？”
樓文化拄著他爹給他臨時刨的樹枝拐杖，慢吞吞地從宿舍區踱出來，抬頭便看到幾個熟悉的身影，還以為看錯了，揉揉眼睛，還是那幾個家伙，不由欣喜地喚道：“寢室長？二鍋頭？三哥？老四？五阿哥？小旗子？你們都來啦？我還以為你們可能要明后天才到呢！”
六個中專生看到他仿佛像看到組織，一擁而上：
“小六！你腳沒事吧？”
“小六，你咋還用上拐杖了？傷得很嚴重嗎？”
“六哥……”
“沒事沒事，扭傷了筋而已。”樓文化咧咧嘴，“我爹我媽聽了大夫的話，非要讓我躺床上養，躺得我快發霉了！”
樓建國倆口子就走在后頭，聽說是兒子的室友，忙招呼他們一起去食堂用餐。
本來是打算今晚上小炒食堂點幾道兒子愛吃的菜，一家三口過個團圓節，可眼下看來，小食堂人太多了，上菜估計有的等。
樓建國拍板：“走！咱上度假村搓一頓去！兒子也還沒去過，正好過節，嘗嘗那邊大廚的手藝。”
周彩鳳沒反對。
他們倆口子自從來了峽灣，每個月工資不少拿，每天伙食還免費，感覺錢成了多余的，找不到地方花錢。今兒中秋，兒子的室友又大老遠地趕過來探病，不吃一頓好的怎么行！
正好，有擺渡車要回度假村，樓建國招手示意學生們都上車，一路欣賞著沿途美景，到了度假村。
一樓姜大廚掌勺的“珍味軒”最近都關著門。
蓋因姜若怡被曲家臨時請去做幾天私廚煲月子湯了，不過就算開著，樓建國估摸著也吃不起。
太貴，一道開水白菜，居然比二樓的一道京門酥皮烤鴨還貴。
其實他不知道，開水白菜看菜名似乎樸實無華、簡單的不能更簡單，實則卻是國宴精品，創自前朝御膳房。
其用料非常講究：白菜是將熟未透的大白菜那發黃的嫩心，開水是用老母雞、老母鴨、火腿蹄肉、排骨、干貝等上等食材精心烹制而成的高湯。乍看清湯寡淡、油星全無，聞起來卻香味撲鼻，吃到口中更是清鮮柔美，勝過世間萬道佳肴。
然而樓建國不是王德忠那等狗鼻子賊靈的專業老廚，也不是以吃遍美食為己任的饕餮客，所以不曾研究過國宴的他，覺得一道開水白菜賣這么貴，簡直搶錢啊，還不如上二樓吃頓大廚做的正宗京門烤鴨呢。
事實他也是這么做的。
領著大伙兒上了二樓。
包廂今晚被工程隊包了，不過他們無非就是來吃頓晚飯，坐外面大廳也挺好。
選了張坐下來也能透過落地窗看到海景的大圓桌，照著上回徐老師給他們接風洗塵那天吃的菜，點了八、九道。
京門酥皮烤鴨、石鍋牛蛙、十三香小龍蝦、蒜蓉扇貝、椒鹽皮皮蝦、小海鮮拼盤以及別說吃了見都沒見過的甜品點心……
一眾窮學生懷著忐忑又雀躍的心情，體驗了一把海景餐廳的美好時光。
吃飽喝足，樓文化都還沒從他爹揮揮手就點了一桌往日里別說下館子、買食材自己做都舍不得的硬菜中回過神。
要知道，有幾次捕撈到差不多大的皮皮蝦、扇貝，他爹可都是拿去賣掉的。
“老爹，你啥時候花錢這么大手大腳了？”
“怎么？點給你吃你還不樂意了？”樓建國樂呵呵地說，“也是今天過節才來這里搓一頓。不過我和你媽能憑工作證打折，比外來游客要便宜不少。”
“這也是你們的工作福利？”樓文化聽得都羨慕了，“真想馬上就畢業。”
他幾個室友聽了忍不住問：“不是說叔叔阿姨在一艘打撈船上工作嗎？怎么變成島上了？”
“是啊，打撈船在休整，得下個月才出海，這段時間我們就在島上隨便干點活，休整期間工資照發，這段時間干的活算獎金。”
樓建國知道兒子這幫室友都是很熱心的人，平時在學校很幫助他，這回還自掏腰包買火車票專程過來看他，都是心善的小伙，也樂得和他們分享這些就業消息。
“島主人和打撈船的老板是夫妻，兩人都很大方，經常發長發短，這回過中秋，光福利就發了約莫兩三百塊錢呢。島上的工人很多都是一干五六年，來了舍不得走。如果不擴招很難有空缺的崗位，我們也是運氣好，當初陸老板救了我們，順嘴提起要招幾個海員，我們就厚著臉皮過來了，這不出海了一趟，覺得挺適應的，就沒打算回海城了。”
聽他爹說到這里，樓文化嘟囔了一句：“就算沒打算回海城，也犯不著把房子賣了呀！”他是很想來船上干活沒錯，爹媽愿意一起來他也很高興，這樣一家人就不再分開了，可爹媽把海城的房子賣了這點他到現在還想不通。
“傻小子！不賣哪有錢給你在峽灣鎮上置新房。就算只是首付，我們也籌不齊呀。”
“叔叔，我們來的時候路過鎮上，確實看到好幾個在建的樓盤，可這么小的鎮，一下建這么多房子，供過于求了吧？這里房價應該不會貴吧？”
“是啊，這么小個鎮，能有多少購買力哦。”
樓建國聽他們這么問，和婆娘相視一笑，說道：“別的我倒是不清楚，但我們去看的那個樓盤，要是沒有陸老板事先幫我們打招呼，三樓以上買不到。別看套數很多，聽說剛開始建，就有三分之一預定出去了。現在預定的已經不下九成了，等全部建好，你想買都買不到。”
包括樓文化在內的學生一聽，驚訝得不行：“這里的樓市行情這么好？”
“我也是最近聽工人們聊天才知道，不止鎮上在建的這批，西北面連著山里村的那一塊荒地還有個規劃中的大樓盤，離峽灣景區這么遠呢，聽說已經有不少外地人來預定了。”
學生們訝然不已，大張的嘴能吞雞蛋。
“叔、叔叔，打撈船還會再招人嗎？”一直默默聽著的王啟軍弱聲問道。
“小七？”
“小旗子？你改變主意啦？”
“老七？你不是說要去老家那邊的機械廠嗎？”
大家都很驚訝。
王啟軍苦澀地搖搖頭：“阿姨說，機械廠今年不招人了。其他廠子她也托人問過了，都不招沒經驗的應屆畢業生。她和我爸沒這方面認識的人，讓我自己想辦法。”
其實他知道，他爹盼著他畢業回老家，繼母卻并不樂意他回老家的機械廠上班。
因為機械廠去年改制后不再安排員工宿舍，所以回老家上班，意味著要住到家里。住家里這以后的事就多了，到年紀得找媒人介紹對象吧？有對象了得置辦婚房、婚禮吧？
繼母表面上待他不錯，但到底不是從她肚子里出來的，供他讀完中專就不錯了，再往后她可不想再管，巴不得他留在畢業的城市永遠別回去。
他這段時間一直在留意工作的事，過完年就要畢業了，最好先把工作落實了，省的他爹左右為難。
可機械專業招應屆生的不多，基本上都喜歡招有工作經驗的老師傅，偶爾有招學徒工的，又不提供宿舍。他一個窮學生，學徒期間上哪兒籌住宿費去？
之前六哥跟他透過口風，說一畢業就要來打撈船上班，問他要不要一起來應聘，他當時覺得打撈船不可能一年十二個月都有活干，沒活干的時候住哪兒呢？就說考慮考慮。后來他爹來信說讓他回老家，他就沒再想這個事。
直到前兩天家里來信說，老家機械廠今年不招人，讓他自己想辦法。此刻聽樓建國說打撈船休整期間可以住島上的宿舍，突然就來了沖動，想要畢業后來這里工作。
聽完他的解釋，最高興的非樓文化莫屬：“好啊好啊，那我就有伴了！”
“咳咳。”樓建國咳嗽一聲，睇了兒子一眼，“別高興得太早，得先問問陸老板，看他人招滿了沒有。”
“那爹你盡快問問啊！”
“今天肯定不行。大過節的，怎好打擾人家。”
“不急的叔叔，有空幫我問問就行。”王啟軍忙說，“反正要等年后才實習。”
“行，這事我會幫你留意著，一有消息我給文化寄信時捎給你。”
“謝謝叔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