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五這天,徐隨珠和林妹妹提前調好課,從家里出發先去人民醫院產檢。
陸夫人見她打算自己開車,小鎮上車輛不多,路也平坦,上下班開開也就算了,城區里這兩年私家車驟增,馬路卻還是過去的雙向車道,動不動還要避讓無視斑馬線、亂穿馬路的行人,哪里敢放心,連忙讓老伴兒當司機,老倆口決定一道跟了去。
還有一個原因嘛,他們想第一時間就知道小孫女的現況。
“B超照片能打印的吧?讓小楊幫忙打印得清晰些,我們自己掏錢,多打幾張。”
徐隨珠抽了抽嘴角,忍不住說:“媽,B超單上就有的,不用另外打印。”
“這個我知道,你大嫂上回生的時候,我見過,可就那么一份,還是縮小版,我們這老花眼哪能看得靈清啊。老爺子回頭知道了肯定會問我們要,阿驍回來了估計也想看,傳來傳去的到時候弄皺了,還是多打幾張吧。我們小棉棉人生的第一張照片,怎么也要留作紀念啊。”
徐隨珠一時語塞。
陪她坐在后排的林玉娟噗嗤笑出了聲:“伯母,B超還沒照,男女都還不知道呢,小名你們都給起好了啊?還是說驍哥起的?是棉花的棉嗎?”
“可不,小棉襖的棉、棉花糖的棉,一聽是不是就暖融融、甜絲絲的?貼心呀!暖到了心里呀!老二那臭小子哪里想得出這么溫馨的小名,我和你伯伯起的。”陸夫人嘚瑟道,“隨隨這胎,我估摸著十有八九是閨女,除了剛懷上那陣子反應稍微大了點,適應以后多乖呀,瞧瞧,一點都不折騰,胃口也好起來了不是?哪像我懷老二的時候,從懷上到分娩,就沒怎么安生過。頭幾個月是吐,那可比隨隨嚴重多了,吐的那叫一個稀里嘩啦,抱著痰盂不能撒手的地步;中間幾個月吐是不是吐了,挑食,聞不得牛羊的膻味魚的腥味,吃不了海鮮、一吃就過敏。只能天天蔬菜、雞蛋,吃的我臉都菜色了,好不容易熬到后幾個月,得,臍帶繞頸了,大夫讓我爬樓梯矯正。你們想想,挺著個大肚子本生就夠不容易的了,還讓我每天爬樓。家里那會兒還是老陸單位分的平房小院子,哪有什么樓梯可爬,只好每天坐老陸的自行車,去他單位的四層主樓爬。哎喲喂,到生那天,我真的是痛哭涕零啊,終于卸貨了……”
“哈哈哈哈……”林玉娟笑得眼淚都出來了,同情道,“伯母,沒想到驍哥在肚子里時這么能折騰啊,真是辛苦你了!”
“何止肚子里的時候,生出來也沒見得多乖,學會走路那會兒是貓憎狗嫌,再大起來是滿大院的亂竄,今兒個把東家的玻璃窗砸破了,明兒個把西家墻頭的樹爬斷了枝,辣手摧花的事更是沒少干。那些年,家里來最多的是他惹禍后找上門的鄰居……你說氣不氣人?跟他一比,小昱和安安,那絕對是乖的不能再乖的五好寶寶了……”
提起從小煩心到大的小兒子,陸夫人吐槽不斷。
林妹妹聽得全程哈哈哈的笑。早年那點暗戀的情愫,早就隨風散到不知哪個角落去了。
徐隨珠也忍俊不禁,心里默默替海上漂的大佬點了根蠟。
遠在阿拉伯海苦逼兮兮打撈沉船的陸大佬這天早上連著打了個好幾個噴嚏。
底下的員工都不禁投以納悶的眼神:老板感冒了?沒道理啊!國內六月份都嫌熱,何況是熱帶海域,恨不得打赤膊,老板這身板子還能感冒?
“……”只能說無知就是幸福啊!
楊建莉知道徐隨珠今天過來產檢,提前和B超室的小姐妹打好招呼,人到了以后把產檢卡填一下就可以做了。
這年頭不像后世,從懷孕開始,不知道要往醫院跑多少趟、抽多少血,這年頭定期來做產檢的孕婦并不多,一般都是滿三個月了來建個檔、抽個血、照一次B超,再等七個月了來看看胎位是否正常,不正常爬爬樓梯什么的多半能矯正過來,實在不行也能提前做好剖腹產的準備。
所以工作日,產科門診室里甚是清閑。
楊建莉忙完科室里的一些活計,暫時沒事做,泡了杯茶跑到B超室和小姐妹聊天。
“你這老同學應該是二胎了吧?”她小姐妹問,“聽你的口吻,她是想生下來?不拿掉?”
“肯定不拿,要不來醫院建檔干啥?”楊建莉說,“她第一胎是個兒子,這胎說是家里人很想要個閨女,兒女成雙湊成個好字。我要是二胎能確保懷個閨女,我也想再生一個,可惜沒人能保證啊!”
“……”她小姐妹一臉無語,頓了頓嘆道,“說的輕松,罰款可不輕。”
“她家里條件好,為社會多交點負擔稅,沒壓力。”楊建莉擺擺手。
她問過徐隨珠,說是婦女主任都沒上門,可見老同學的準生證不難辦下來。不管是認了高額罰款,還是有別的途徑,只要有準生證,就不算違反政策。
正說著,徐隨珠一行人到了。
楊建莉高興地拉過她細細打量:“嘿,要不是你說確定懷上了,我是一點兒都看不出來。這氣色,嘖嘖!羨慕死個人了!”
手癢癢的真想上手掐她一把。這水嫩的肌膚,到底咋養的?
都說一方水土養一方人,可在同一方水土上,怎么還差這么多?和徐隨珠站在一塊兒,兩人至少有10的年齡差,明明她也很熱衷保養的好伐。
徐隨珠好笑地看她一眼:“我沒騙你,前陣子的確反應有點大,所以都沒有出門,這不終于熬過了孕吐期,胃口恢復正常了,氣色也好了嘛。”
寒暄幾句后,楊建莉領著她填了產檢卡,然后進了B超室。林玉娟作為貼心的小姐妹,自然是緊隨其后。
陸夫人按捺著雀躍的心情問:“我能跟進去看看嗎?”
“當然可以呀!”
陸夫人立馬丟下老伴兒,顛顛地跟了進去。
被丟在產檢室外面的陸大家長,獨自一人面對一室的冷清。
此刻,大概沒人想起來還有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