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佩珊不明白,室友們為什么會對別人男朋友腳上的鞋感興趣。
可面對三位室友都瞪著眼看她,一副她懂行,她就必須要解惑的架勢,蔣佩珊抿了抿唇,心想總共她也沒說幾句話,這算是招誰惹誰啦。
嘆口氣,認命般踩著凳子爬到鋪上,枕頭旁邊胡亂翻了一通,在一堆時尚雜志里抽出一本,回身遞給吳果兒:“喏。”
“什么呀?”
“不是說鞋嘛。”
吳果兒愕然:“那鞋都上雜志了?要不要這么夸張。”
“十二頁。”
然后418寢室就響起吳果兒時而拍大腿,時而邊看邊插播幾句自己的讀后感言。
“人雜志上說了,那牌子叫鬼冢虎,什么從六幾年奧運會、什么馬拉松,反正好多運動員都穿這牌子。”
“人雜志上說了,不止運動員,有些明星也穿,武打明星李小龍就經常穿它。”
向萌萌咬了咬下唇:“它能比耐克阿迪有名?我怎么不信呢。”
吳果兒看的津津有味,一點也沒注意到向萌萌的情緒,拍了下大腿,頭也沒抬道:“你還真說對了,它真就很有名,人雜志上說了,耐克得管這個牌子叫前輩,ASICS得管它叫爹。”
突然,吳果兒抖著雜志看大家說:“你們猜多少錢?”也等不及被問就急急告訴道:
“差十塊錢就是我半年生活費,一雙鞋啊,媽呀,這穿上是要上天啊。這要是換成我,我還敢走道嗎?就我穿鞋那么廢,基本上半年一雙,咱按下半年一百八十四天算,平均每天穿一次,我算算啊,核十六塊多,一天十六塊,我飯錢穿沒了。”
孫艷坐在鋪上,望著從外面回來就發神經的室友們,心里也在算:十六塊一天飯錢,哦,那吳果兒一個月生活費是五百左右,看來她帶的錢和大家差不多。
向萌萌和王瑛是知道吳果兒生活費的,那位大嘴巴,軍訓時自己就嚷嚷過,她們在心里算,半年生活費等于一雙鞋錢,差十元那就是2990。
向萌萌一把搶過雜志,自己看了起來,最后又確認了一下價格。
蔣佩珊是一臉受不了的表情,皺眉說:“這帳不是這么算的,一,誰能天天穿,一般這樣的人會有很多雙,甚至買很多品牌的鞋。二,那上面是建議價格,并不是專柜最后的定價。”
向萌萌趕緊問道:“你的意思它會打折,不會賣這么貴對嗎?”
“不是,如果你問江男男朋友腳上那雙,更不是,他的是手工限量版,不是流水線,限量你不懂?”
向萌萌茫然。
蔣佩珊這回給認真解釋了,還給大家舉例說,比如某一個款式全球只發布二百雙,有的鞋碼一個國家里有十雙,有的國家沒有,一雙都買不著,發布的鞋越少,限量版越搶手。
“你的意思是不止2990?”
“對,就看購買人怎么想,有錢難買他樂意嘛。而且對于有些人來講,鞋也是有收藏價值的,和鋼筆和手表一樣。”
吳果兒佩服道:“佩珊,你懂的好多,我以前都沒聽過。”
“因為我哥就那樣。”
這些對話,聽到孫艷耳中兩個信息,一是,這幾個人回來發神經探討鞋價,原來是為探討江男男朋友的鞋,二是錢佩珊家也很有錢。
怎么那么多有錢人,她憤憤地想。
向萌萌趁大家不注意出了寢室,在路邊找到了IC卡電話亭,當聽到她媽媽的那聲“是寶貝啊”,她忽然攥緊電話哭了,一邊用手背擦淚一邊說:
“媽,等到那一天,你可千萬別逼我找條件好的男朋友,我也找不到,和人沒法對話。我出了好多笑話,很丟臉,我大言不慚,好沒見識,我嫌棄沒見識的自己,”說到這哇一聲徹底哭出聲,不大的一件事,莫名的在她心里涌出無限大的悲傷。
向媽媽在電話那頭急的不得了。
王瑛站在電話亭外,看著那個又抹鼻涕又抹眼淚的姑娘哭笑不得。
不過當再面對不停抽泣的向萌萌時,她憋回了哭笑不得,板起臉說:“你知道這個電話之后,你媽媽在家里會比你更難過嗎?”
“呃?”
“她會怪自己,沒給你提供更好的條件讓你長見識。”
“可我不是那個意思啊,”向萌萌一雙淚眼滿是焦急。
“嗯,那下一次打電話你就告訴她,媽媽,到了大學,我會好好讀書,雖然剛來有點顯得沒見識,但是我年輕,我會努力讓自己終有一天比誰都強,也一定會讓你們跟我一起,吃沒吃過的,見沒見過的,去那些沒去過的地方,然后回到老家顯擺給那些更沒見識的人聽,想想就開心,有沒有?”
向萌萌再次哭的稀里嘩啦感動道:
“我也不知道是怎么了,人家江男姐根本都不清楚有我這一茬,讓人家知道了,不得認為我有病嗎?
她男朋友有錢沒錢也跟我沒關系的事,可是我接連看差,總犯拿珍珠當魚眼珠的錯誤,我就是感覺在你們面前太沒面子。
謝謝你王瑛,你說的對,我下次就這么和我媽說,不,你等我一下,我這就說。”
這次王瑛站在電話亭,看到向萌萌拿著電話破涕而笑,并且大聲對電話那頭說:“媽,我才不找有錢的男朋友呢,我才不自卑呢,我要自己成為有錢人,然后給你買一堆我現在雖然還不認識的名牌”,她忽然有點想哭。
因為剛才教萌萌說的那番話,她也真想這么對自己的媽媽說,但是她沒資格,就因為臉上這胎記,從小被父母扔給鄉下的奶奶,他們現在眼中只有兒子,別看她考上了名牌大學,也沒有得到關注。
王瑛咬咬牙將淚意憋了回去,等她有了好工作有了錢,第一件事給奶奶接來,第二件事做手術把胎記弄掉,她就不信了,這印記能背一輩子。
而吳果兒人雖然在寢室,但此刻一點不比那倆人想得少,她難得安靜地琢磨:
難怪在教育崗位掙扎多年的老爸,在她念高中時總罵她說,你現在想考名牌大學還有機會,現在是兩千年,雖然消費觀念上漲,收入卻不多,所以暫時還好。
等再過幾年你反過頭看看,會越來越難出現七八十年代那樣的寒門學子,一萬個貧困家庭出不來一個名牌大學生,一萬個家庭條件不錯的,卻能呈現百分之十幾甚至幾十的錄取率。
這說明啥?階級越發固化,教育也要用錢堆出來。
明明學生們智商沒太大相差,差的是請老師選學校的錢,你能托生在我這個教師家庭要惜福啊,趕緊趁著補課費沒漲成天價,給我考北大去,趕緊趁著去國外留學那批沒鍍金完呢,你的畢業證還值大錢,去換個好工作,以后餓不死。
聽聽,她明明才考上好大學,爹地就擔心幾年后她會餓死。
錢,錢啊,吳果兒鎖眉:要不要干點啥,先行一步掙點錢呢,最好每個月都能掙到江男男朋友的鞋錢。
以上,寢室里發生的一切,江男什么也不知道,她被親懵了,就連怎么開始親起來的,她也不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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