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煙匆匆的走出了園門,沒一會兒,果然看見祝烽換上了一身墨綠色的長衫,袖口和褲腿都扎得緊,顯得身形矯健,格外的挺拔。
他手里拿了一根馬鞭,身后領著兩個隨從,正往外走。
南煙道:“皇上。”
一聽到她的聲音,祝烽回頭一看,立刻走過來:“你怎么出來了?”
南煙道:“皇上要去哪兒?”
“朕去城東辦一點事。”
“可以帶著妾一起去嗎?”
“你?”
祝烽聽了,目光立刻落到了她的肚子上,說道:“你大著肚子,怎么能跟朕出去呢?不行!”
南煙輕聲道:“皇上,不會是要去打架什么的吧?”
祝烽的臉色沉了下來:“你當朕是流氓嗎?!”
南煙急忙縮了一下脖子。
真是一急,就口不擇言了。
祝烽又氣,但看到她這幅樣子,又覺得有點好笑,忍不住想要伸手去捏她,但這里畢竟是大庭廣眾,周圍還有那么多侍衛隨從,他不能失了帝王的風范。
于是道:“回去吧。”
“可是皇上,妾每天呆在府里,真的太悶了。郎中不是也說,讓妾多活動活動,對妾的身體有好處嗎?”
“活動,又不是讓你騎馬!你忘了之前在烽火臺上怎么昏過去的了?”
“那,皇上也別騎馬啊。”
“坐馬車去就好了嘛,多舒服,還尊貴。”
“騎馬過去,一看就殺氣騰騰的,多不好啊。”
聽到她的話,祝烽的心里微微動了一下。
的確,自己只要一騎上馬背,滿腦子想的就是打仗殺人,可是今天過去,的確不是真的要打仗殺人,那邊的人,也不是敵人。
而是一些村民。
未必一定要動刀動槍才能解決問題。
他想了想,說道:“可是朕要去城東,太遠了。”
南煙急忙貼了上去,抱著他的胳膊:“不遠不遠,連倓國妾都去過呢。城東真的不遠。”
不一會兒,當祝烽坐在準備得非常舒適的馬車里,看著南煙一臉興奮,好像放出籠的鳥兒一樣,透過窗簾的縫隙看著外面的風景時,自己的心里又沉沉的壓上了四個字——
色令智昏!
怎么,她一撒嬌,就又答應她了呢?
雖然,自己剛剛也明白,不應該過去喊打喊殺,可是,城東那邊是一伙“刁民”在跟官府對著干,多少還是有點危險性的。
他想了想,道:“南煙!”
“哎!”
南煙急忙回過頭來,看見祝烽嚴肅的道:“呆會兒到了城東,你一定要聽朕的話,不讓你亂跑,你絕對不可以亂跑。聽到了嗎?”
“聽到了。”
南煙點了點頭,但又慢慢的挪到他身邊,輕聲道:“可是,妾也希望皇上答應妾一件事。”
“什么?”
“能不動刀兵,盡量不要動刀兵。”
南煙伸手摸著自己微微凸起的肚子,輕聲道:“孩子還小,但是他能感覺到外面的世界。”
“我希望他感覺到的,是溫暖,友善,還有皇上的寬廣胸懷,以理服人。”
聽著她的話,原本之前打算調兵,一身的戾氣,這個時候,也消散得差不多了。
但,祝烽還是冷哼了一聲。
“你,別想著給朕扣大帽子。”
“若那些人真的是些刁民,朕處置起來,一個都不會留情。”
“這世上,多得很的,是以理服不了的。”
“否則,星羅湖上的水匪,也就不會在那里盤踞那么多年,官府拿他們都沒辦法了。”
一提起星羅湖上的水匪,南煙也微微的顫抖了一下。
回想起那一段經歷,還是有點嚇人。
她輕聲問道:“對了,那個時候我被阿日斯蘭劫走了,也不知道皇上的戰況如何。”
祝烽道:“那個時候,朕原本已經打掉了他們天罡連環塢外面的兩顆‘牙’,不過,正要往里再攻的時候,就得到你被劫走的消息,所以——”
“所以,皇上沒有再繼續?”
“……嗯。”
南煙低下頭。
過了好一會兒,輕聲道:“都是我不好。”
祝烽轉頭看了她一眼。
道:“你知道就好!”
“盡會給朕惹麻煩!”
南煙抬起頭來,小心翼翼的看了他一眼,那眼睛里滿是怯懦和委屈,可只這一眼,祝烽的心又軟了下來。
實在撐不住,伸手將她攬進了自己的懷里。
“算了。”
“其實,就算那個時候朕繼續再往里打,恐怕也討不到太多便宜。”
“為什么?”
“他們能在星羅湖上盤踞那么多年,絕對是有原因的。朕,從小到大,沒經歷過水戰,如果真的要繼續下去,勝負難料。”
一般來說,皇帝都會覺得自己神勇無敵,不出則已,一出必勝。
但,這往往是深居宮中,一輩子沒上過馬,沒摸過刀的皇帝,才會有的幻覺。
而祝烽,是打了十幾年仗的人,他很明白,一個人的能力是有限的,打仗的勝負,要受天時地利人和,甚至座下這匹馬的發揮是否正常的影響。
不管是王爺士兵,哪怕是皇帝,在該輸的時候,就得輸。
南煙道:“那,星羅湖——”
祝烽道:“朕已經加派了一些人手給皇陵觀的上善師,讓他們密切關注那些水匪的行動。”
“朕,遲早是要解決他們的。”
“不過眼下,朕的力氣,要花在北方。”
南煙點了點頭,也明白。
營建北平,包括接下來還有很多事,他的確分身乏術,把事情一件一件的做好,才是最重要的。
星羅湖上那些水匪,就讓他們多活兩年吧。
他們兩個人靠在一起,一會兒聊聊天,一會兒南煙困了,又窩在祝烽的懷里睡一覺,幸好這個馬車里面布置得非常的舒服,她一點都沒有感覺到顛簸。
不知不覺,過去了一個多時辰。
他們的馬車出了東門,在還算平坦的大道上又行駛了一會兒。
南煙睡得正迷迷糊糊的時候,突然感覺到馬車晃動了一下。
她立刻從祝烽的懷里抬起頭來:“怎么了?”
祝烽靠著車板,撩起窗簾的一角往外看了一眼。
“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