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是,”她小心的,輕聲說道:“還是魏王的事?”
祝烽也沒有看她,只低頭看著懷中的小安平,淡淡的說道:“這件事,你就不要管了。”
南煙遲疑了一下。
若是平時,祝烽說這樣的話,一定是冷著臉,硬著聲音,讓人不敢再開口,但這個時候,因為抱著小安平,他的臉上還是浮現著笑容,聲音甚至也是不由自主的溫柔。
給人一點余地的感覺。
于是,南煙又小聲的說道:“后宮都已經鬧得成這樣,妾也聽說,康妃他們都來請求皇上徹查這件事,還魏王清白。妾身為貴妃,有協理六宮之權,怎么能不聞不問呢?”
祝烽抬頭看了她一眼。
若是平時,他大概就要生硬的命令她,不要再說。
但,恰好在這個時候,懷里的小安平奶聲奶氣的“嗷嗚”了一聲,祝烽一聽,眼角眉梢又是止不住的笑意涌了起來。
低下頭:“怎么了?安平又怎么?”
“嗷嗚嗚……”
“呵呵,你啊,嚷嚷什么呢?”
南煙趁機說道:“皇上當初給了妾協理六宮的權力,是權力,但也是責任啊。”
“既然,康妃他們希望徹查這件事,那,妾有個不情之請。”
祝烽抬頭看著她,似乎已經知道她接下來要說什么了。
“你,要查這件事?”
“請皇上應允。”
祝烽的眉頭皺了起來,但剛皺起來,懷里的小安平,又用小手扒拉了一下他的下巴,他的神情立刻又緩和了一下。
他想了想,說道:“你真的要管這件事嗎?可你要知道,這件事,原本跟你無關。”
“你管了,就跟你有關了。”
他雖然這么說,但南煙立刻從他的話語當中,聽出了一點疼惜的意思。
她輕聲說道:“皇上是不想讓妾受累,受連累,是嗎?”
“哼。”
“可是皇上,妾是貴妃,皇后娘娘已經入獄陪伴魏王了,這件事,妾責無旁貸啊。”
“況且,皇上也知道,妾跟這件事里的人,關聯都不大,由妾來查明真相,皇上應該能夠相信妾,不會對任何人有所偏頗吧。”
祝烽沉默了一會兒。
感覺到懷里的小安平用小手抓著他的衣裳,在胸前蠕動的感覺,好像在輕輕的撓著他的心。
讓他怎么都硬不起心腸。
半天,他才說道:“那,安平怎么辦?”
“你這個當娘的,就不管她了?”
南煙急忙打蛇隨棍上:“皇上之前不是說了嘛,皇上也是安平的父皇,不能她生下來,皇上就不管了。”
“再說了,她黏著皇上,比我這個娘親,親近多了。”
聽到這句話,祝烽的嘴角又忍不住微微的翹起了一點。
南煙輕聲道:“皇上,就多照看照看安平嘛。”
祝烽抬頭嗔了她一眼:“你啊!”
聽到這句話,南煙立刻知道,他是準許了。
急忙起身對著他行禮:“多謝皇上。”
祝烽卻又板著臉道:“朕跟你說清楚了,這件事與你的關系不大,你查是可以查,但,要有分寸。”
“妾明白,那,妾先走了。”
說完,便起身往外走。
“哎?你去哪兒?”祝烽抱著懷里眼皮已經開始一耷一耷的打瞌睡的安平,聲音不由得低了一些:“孩子就不管了?”
“皇上既然讓妾去徹查這件事,妾,當然要先去牢中,問一問魏王。”
“你要去大牢里?”
“對啊,那個地方那么陰冷潮濕,當然不能讓安平進去。”
南煙說著,又輕聲道:“小孩子受不了的。”
祝烽道:“這倒是。”
南煙忙又道:“那,妾能帶一點暖和的衣裳,給魏王嗎?”
祝烽看了她一眼,說道:“皇后之前已經帶去了。”
“哦,那——”
“你去吧。”
“是。”
南煙點點頭,轉身便出了御書房。
祝烽仍然坐在座位上,低頭看著懷中已經慢慢睡著了的小安平,臉上浮著溫柔的微笑。
只是,當他再回過頭,看向剛剛桌上那份還沒有來得及加蓋玉璽璽印的圣旨時,眼中又透過了一絲寒意。
這時,鶴衣從外面走了進來。
他剛剛看到了南煙出去,但是兩邊沒有打照面,只停了一下,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嘴角噙著一點淡淡的微笑走進來,當俯身向祝烽行禮的時候,那一絲笑容已經蕩然無存。
“皇上。”
“你來了。”
“皇上之前讓微臣所擬的那一份圣旨——”
他一邊說著,一邊看向御案上,還放在那里,道:“就是,讓成國公的兒子吳定公子去北平,接替許大將軍的圣旨,還需要發到尚書省嗎?”
祝烽沉默了一下。
鶴衣低著頭,平靜的等待著。
雖然這個時候,他的內心也遠遠不像他看上去那么平靜。
畢竟,這次這件事要比以往他們遇到的任何的事都復雜得多,嚴重程度,也遠遠的超過了一首反詩。
因為,這首反詩,還牽扯出了外戚,武將……
要知道,祝烽自己,就是當初鎮守在北平的,手握重兵的王爺,通過靖難之役,奪取了王位,他能這樣的做,其他的武將,也能這樣做。
這,原本就是他心中繃得最緊的一根弦。
現在,這件事把這根線,幾乎要繃斷了!
如果,真如皇后所說,那首反詩不是魏王寫的,是別人寫的,誣陷了他,那么,這個背后的操縱者,不是普通人!
把每一個人的身份,每一個人的性格,甚至,將祝烽心中最不能示人的,陰暗的一面,都算準了!
這個人,太可怕了!
之前,鶴衣甚至都擔心,祝烽會借著這一次的機會,血洗朝堂,將那些原本就與他的新政作對的官員全部殺盡。
現在,就只能寄希望于貴妃娘娘,還有皇上懷里那個粉撲撲軟嫩嫩的小嬰兒——安平公主,將這簇火焰,按住了。
祝烽沉默了很久。
他一只手護著小安平,另一只手將微微有些松散的襁褓給掖了掖。
這模樣,妥妥的慈父無疑。
開口的時候,聲音也低沉溫和,但說的話,卻讓鶴衣微微的驚了一下:“你認為,朕該把那道圣旨發下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