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國公,你來了。”
當聽說吳應求求見,南煙立刻讓人將他請了進來,果然不出所料的,看到吳應求走進來的時候,手上拿著一卷畫卷。
正是之前在鶴城的金樓別苑時,她問吳應求要的那幅畫的副本。
他給帶來了。
吳應求走進來,倒也先規規矩矩的對著她行了禮:“老臣拜見貴妃娘娘。”
“國公多禮了,請坐。”
一旁的念秋將吳應求請到一邊的椅子上坐下。
吳應求坐定,然后抬起頭來,對著南煙微笑著道:“之前在鶴城的時候,就答應貴妃娘娘要將那幅畫的副本給娘娘送過來,不過這些日子因為俗務纏身,一直拖延至今,還望娘娘不要怪罪。”
南煙微笑著說道:“國公客氣了。原本就是本宮提出的過分要求,國公肯答應割愛,已經讓本宮不好意思,怎么能怪罪國公呢?”
“娘娘千萬不要這么說。”
雖然兩個人背地里已經不知道對對方咬了多少次牙,甚至,南煙也知道,成國公,還有他那個女兒對自己出了多少次手,可是大家面對面的坐著,卻還是笑容可掬,客客氣氣的樣子。
說起來,官場中人,不都這么虛偽的嗎?
吳應求又客氣了幾句,然后便將手中的畫卷奉上。
“還望娘娘不要嫌棄老臣的畫丑。”
“哪里的話。”
南煙對著念秋使了個眼色,念秋便上前,將那畫卷接過來,走到南煙面前展開來。
南煙留神的看了一下。
她的記性算是比較好的,尤其因為這幅畫很要緊,所以她在金樓上看到的時候,格外的留神了一下。
在看這個副本,的確是跟原作幾乎一模一樣了。
于是對著念秋點點頭,念秋立刻將畫收了起來,放到內室去。
南煙笑道:“多謝國公了。”
吳應求笑了笑。
然后,拿起旁邊小桌上的茶杯,喝了一口。
南煙微微挑眉看著他。
原本,他們兩個人是沒有什么好聊的,畢竟大家對對方的態度,都是心知肚明,即使這一次吳應求肯給這幅畫,也是因為南煙貴妃的身份,的的確確是壓在他們頭上的。
不過,給了畫之后,還坐著不走,倒有點讓南煙意外。
難道,他還有什么話要說嗎?
正想著,就聽見吳應求笑了一聲,說道:“對了,老臣這一次來,還聽說之前魏王好像寫出了什么反詩,被打入了大牢。”
不知道他為什么突然提起這個。
南煙不動聲色的笑了笑:“是有這么件事。”
“不過后來,好像是娘娘領旨徹查這個案子,查出幕后,是寧妃娘娘在作祟?”
“沒錯。”
“可是,寧妃娘娘為什么要這么做呢?”
南煙微微挑了一下眉毛,看向吳應求:“國公的意思是——”
吳應求笑了笑,說道:“請貴妃娘娘勿怪,老臣只是覺得有點奇怪,寧妃似乎沒有理由做這架勢,陷害魏王,最終連累自己入獄,對她并沒有一點好處啊。”
“不知道,這其中,是否另有隱情?”
南煙的臉上透出了“三分”不悅的表情,但還是笑容可掬:“難道,國公認為,寧妃是冤枉的,真正的罪者,還是魏王嗎?”
“這——老臣可沒有這么說。”
“老臣只是,心中存疑。”
南煙笑了笑,然后說道:“這件案子,的確是本宮徹查,找到了寧妃模仿魏王筆跡偽造反詩的證據,至于具體的審問,是皇上親自做的。”
“哦……”
“這其中,到底有什么緣由,本宮知之不詳。”
“也許,是皇上為了保全寧妃的體面,沒有將她的丑事公之于眾,但事情已經蓋棺定論,國公不應該懷疑皇上的判斷。”
“這,是,是!”
吳應求連連點頭:“貴妃娘娘說得是。”
說完,他站起身來:“老臣已經叨擾了許久,讓娘娘費神了。老臣告辭。”
“國公慢走。”
南煙也起了一下身,示意送他,吳應求連連說讓她不用送,轉身離開了翊坤宮。
等到他走出去,冉小玉從外面走了進來。
一臉警惕的看著吳應求的背影走遠,然后走到南煙的身邊:“娘娘,他來做什么?”
“來給我送一幅畫。”
“那怎么停留了那么久?剛剛奴婢在御花園那邊就看到他過來了。”
“因為,他還問了一下之前魏王的案子。”
“魏王的案子?”
冉小玉的眉頭一皺:“他問這件事做什么?”
南煙的臉上透著一抹輕笑,說道:“他,似乎對本宮徹查的這個案子的‘真相’,有些不滿,而堅持相信,應該是魏王寫了那首反詩。”
冉小玉的臉色更難看了一些:“這跟他有什么關系?”
“關系,可大了。”
南煙慢慢的從椅子上起身,冉小玉急忙過去扶著,兩個人一邊往內室走,南煙一邊慢慢的說道:“因為之前那個案子已經查明,皇上恢復了魏王名譽,而且,把之前監國的一些權力,仍然放給了他。”
“這,已經是很明顯的了。”
“什么?”
南煙轉頭看了她一眼,知道她還沒有意識到,于是淡淡一笑:“太子之位。”
冉小玉睜大眼睛:“皇上要——”
“皇上應該已經準備了,要冊立太子之位。”
“這,這好啊。”
冉小玉下意識的笑了一下,但立刻,又小心的看了南煙一眼。
南煙淡淡的一笑,道:“你不用顧忌我,其實,我也覺得這樣是比較好的,魏王是個好孩子,我對他的將來,也是充滿了信心。”
“娘娘……”
“不過這樣一來,就讓有些人,心里不舒服了。”
冉小玉立刻回過神來:“國公,還有——康妃?”
南煙點頭,道:“康妃可是卯足了勁,想要在后宮拔得頭籌,為皇上誕下皇子。”
冉小玉冷冷道:“也要皇上肯搭理她啊。”
南煙笑了笑,道:“是啊,皇上不肯搭理她,倒也罷了,更要緊的是,魏王可是皇后養大的,他做了太子,對國公他們一家,可是一點好處都沒有。”
“不僅沒有好處,甚至——”
“甚至什么?”
“皇后的家族,之前一直很小心,盡量克制的沒有擴大勢力,免得背上外戚的惡名。但若魏王被冊立為太子,皇上又要遷都北方,她的家族肯定會壯大起來。”
“這倒也是。”
“而在北方,有一個大家族就夠了。”
冉小玉說道:“娘娘的意思是,國公哪怕不為太子之位,只為他自己的家族,也不能讓魏王當上太子。”
“沒錯。”
南煙深吸了一口氣,說道:“從他這一次,竟然會當面來問我,就看得出來,他對這件事,不僅僅是在意這么簡單。”
“我覺得,他已經有點著急了。”
“只怕接下來,魏王他們,更要面對更大的風浪了。”
聽到這里,冉小玉眉頭緊皺,露出了有些憂慮的神情。
她說道:“娘娘既然知道了這個,要不要去提醒一下魏王?”
南煙看了她一眼,笑道:“這種事,輪不到我去說,我平時在皇上耳邊,已經說了不少關于魏王的事了,再多說,就要變成后宮干政了。”
“呃——”
“再說,皇上已經有了要冊立太子的打算,他難道不會保護自己的繼承人嗎?”
“這倒是。”
“更重要的是,”南煙說道:“魏王。”
“魏王?”
“他也大了,而且,如果要做太子,也就是將來,要成為大炎王朝的皇帝,他不能總是躲在別人的保護之下,他需要自己去察覺危險,并且保護自己。”
“有的事,該讓他自己面對了。”
冉小玉點點頭:“娘娘說得沒錯。”
南煙這才笑了笑,這個時候,他們已經走進了內室。
她心里也很明白,雖然可能事到臨頭,自己還是會想辦法幫助魏王,但,也只能是幫助而已,主要的問題,需要魏王自己去解決。
而現在,不是她操心的時候。
現在她要操心的一件事是——
抬起頭來,看向內室的墻上,正掛著那幅畫。
念秋剛剛接了成國公送來的畫卷,讓她拿進來,她居然就直接將那幅畫給掛上了。
不過,掛上了也好。
南煙慢慢的走過去,抬頭看著這幅畫。
跟之前在金樓別苑看到的這幅畫的原本沒有什么不同,上面畫著的,就是幾個人正襟危坐,坐在堂前討論事情的樣子。
說實話,成國公雖然人不怎么樣,但畫技是真的不錯。
畫上那么多人,主次分明,氣氛恰好,甚至連每個人臉上的表情,他都刻畫得栩栩如生。
可見,當時這個場景,對他而言,是記憶非常深刻的。
所以,才能幾乎一筆部落的將整個場景還原到畫紙上。
南煙的目光,自然看向了其中那個熟悉的身影——
博望侯。
這個讓自己捉摸不透,身上藏著太多謎團的“大伯”。
他到底——真的是自己的大伯嗎?
還是,跟自己有著別的,更深的羈絆?
而南煙更關心的,是這幅畫上沒有畫出的一個人。
秦貴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