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煙睜大眼睛,看清了眼前的人。
“不傷?你怎么來了?”
黎不傷上前一步,一下子就走到了她的面前,低頭看著他,那雙狼一樣的眼睛里透著說不出的沉痛。
南煙抬頭看著他,一時間有點說不出話來。
雖然白天在大祀壇的時候,已經看到了這個孩子長大的模樣,但這個時候,他站在自己的面前,離自己那么近,低頭看著自己,兩個人近在咫尺的距離,她才真的看清了他。
這孩子……真的長大了。
眉宇間的稚氣褪得一絲不剩,甚至連少年氣都不剩多少,而只有一種鋼鐵般的堅毅感,加上那雙狼一樣的眼睛,在這樣的月色下看著他,南煙莫名有一種——
看著一頭孤狼,闖入自己房中的錯覺。
她下意識的退了一步。
但立刻,心里就升起了一絲好笑的情緒,自己這是怎么了?
這是黎不傷啊。
這是過去那么親近自己,自己也把他當弟弟的黎不傷,雖然以前相處的時間不多,他又整整離開了自己兩年,但,她相信兩個人的感情還是不會改變的。
就像今天在大祀壇,那么危急的時候,自己一開口,他就幫自己動手了。
于是,微笑著說道:“你怎么來了?”
可是,黎不傷的臉上卻沒有什么笑容,他只是緊皺著眉頭,低頭看著她:“為什么?”
“嗯?”
“你為什么要這么做?”
“值得嗎?”
沒想到,他也來這樣質問自己。
南煙這一天,已經被太多的人質問,這個時候,只覺得滿心疲憊,她嘆了口氣,轉身走回到桌邊坐下,輕聲說道:“為什么你也要來問?”
“我為什么不能問?”
黎不傷一步一步的走進來。
他身上那種煞人氣息,一瞬間就講整個房子都充滿了。
而南煙,只覺得他是為了自己心疼,畢竟這個弟弟已經沒有任何親人,他曾經那么親近自己,也是把自己當姐姐看待的吧,看到自己現在這副模樣,他也會為自己不平。
南煙抬起頭來,看著他,輕聲說道:“沒有什么值不值得的。”
“我想要這樣做,我這樣做了。”
“就這么簡單。”
聽到她的話,黎不傷的眼睛里,光芒驟閃,好像有說不出的東西在他的身體里膨脹著,劇烈的涌動。
南煙看著他這個樣子,輕嘆了口氣,說道:“對了,你怎么會到這里來的?這里可是冷宮,你身為錦衣衛,不能到這里來吧?”
黎不傷沉默了一下,才說道:“我要來看你。”
“誰也阻止不了。”
聽到他這樣的口氣,南煙忍不住笑了笑。
其實,看到他的一瞬間,她是有些意外,但,一想到他白天展示出來的身手也就知道,他要去到這宮里的任何地方,應該也是沒有人能阻攔他的。
她說道:“沒有人發現吧?”
“沒有。”
“那就好。”
南煙想著,伸手指了一下旁邊的凳子,說道:“那你坐下來,讓我好好的看看你。”
黎不傷又沉默了一下,將那凳子拉過來,坐到了她身邊。
兩個人借著一盞微弱的燭火,都在打量著暌違已久的彼此。
南煙說道:“你長大了。”
黎不傷的臉色又是一沉:“我,本來就不小。”
“怎么會不小呢?”
想到過去的他,南煙忍不住微笑著,伸手比劃了一下:“以前,你還只有這么高呢,又黑,又瘦,雖然我們相遇的時候,你已經快十六歲了,但那時,我還一直以為,你只有十一二歲呢。”
黎不傷閉緊了嘴,沒說話。
南煙笑道:“沒想到,才兩年的時間,你的變化就這么大。如果你不跟我說,只是這樣相對著,我一定不敢相信,你就是當年的不傷。”
黎不傷抬頭看著她:“但,你還是當年的南煙。”
南煙被他說得一愣。
卻又苦笑。
“怎么可能呢?”
當年的自己,還不過是個尚寶女官,甚至,還是奴籍,跟在祝烽祝烽的身邊,也是朝不保夕,不知道自己下一刻會身在何處。
而這兩年的時間,自己做了他的妃子,生下了他的女兒。
經歷了后宮中,那么多的變化。
經歷了南北戰事,那么多的變故。
現在,又變成了朝不保夕。
她說著,臉上不由得浮起了一陣苦笑,輕輕的說道:“說起來,怎么好像一個輪回似得。”
“又回到原點了。”
黎不傷看著她憔悴的模樣,更回想起今天在大祀壇上發生的一切。
胸口原本就一直涌動著的那股激蕩,這個時候更是有些難以抑制,他那雙狼一樣的眼睛死死的盯著南煙,突然說道:“你,為什么不等我呢?”
“什么?”
突然聽到這句莫名其妙的話,讓南煙有些愕然。
她抬起頭來,驀地看見燭光下,黎不傷的眼睛有些微微的發紅。
“為什么不等我?”
南煙愣了一下,才恍惚的想起,兩年前,他曾經對自己說過這樣的話——
“南煙,你等我。”
“兩年,最多兩年。”
“我一定會長大,而且,變得有用起來。我不會讓人欺負你,皇帝也不行!”
沒想到,兩年過去了,他還記著。
就在這時,旁邊的燭光搖曳了一下,黯淡了下來。
是燭心,要沒入蠟油里了。
南煙起身走過去,用一根簪子挑了一下燭心,等燭光又亮了起來,然后輕聲說道:“我不是跟你說過了嗎?不管你變成什么樣,都應該是要為了自己,不要忘了自己的本心。”
“可我的本心就是——”
黎不傷突然站起身來,猛地朝她走近了一步。
南煙一回頭,就看到他逼近到自己的面前。
兩個人,幾乎要貼在一起了。
那一瞬間,那種被狼緊盯著,甚至當成獵物的感覺,一下子又涌上了南煙的心頭。
她的心猛地一跳。
而就在這時,門口傳來了一個熟悉的聲音。
“你要對她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