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他打開了鐵柵欄，將佟斯年拖了上來。
而佟斯年已經完全沒有了知覺，幾乎只剩下一口氣，被他拖上來之后，倒在冰冷的地面，大雪紛紛落在他的身上，而他，似乎都已經感覺不到寒冷了。
烏倫咬牙道：“若不是你們搗亂，我們也不會一敗涂地。”
“等我活著出去，我一定——”
就在這時，身后漆黑的山壁后，傳來了一個熟悉的聲音：“大哥，又何必要為難這么一個重傷的人呢？”
一聽到這個聲音，烏倫全身一悸，好像被針扎了一下似得，驀地回過身去，就看見夜色中，一個熟悉的輪廓慢慢的從夜色中走了出來。
不是別人，正是之前在峽谷之戰中，莫名消失了蹤跡的季三停。
此刻，他一只手提著自己的刀，慢慢的走了過來。
遠處的火光映著他清晰的輪廓，還有他的眼睛，透著一點復雜的光，在看向烏倫的時候，顯出十分的掙扎和猶豫，再看向地牢里昏迷不醒的佟斯年，更顯得沉重。
若不是剛剛，他退出了戰圈，這一路上又悄無聲息的跟著烏倫過來，只怕，朝廷的人將這熱月彎翻過來，也找不到佟斯年。
他說道：“大哥，還是放過他吧。”
“季——三——停！”
烏倫從牙縫里咬出了他的名字來，幾乎恨不得將他整個人都撕碎。
他恨恨道：“你果然，生了反心！”
“你果然，背叛了我們！”
季三停沉默了一下，才說道：“我原想離開熱月彎，就此別過，那樣一來，我們也算是兩不相欠。可大哥，你們卻獨獨不肯放過我。”
“不但不放過我，連薛靈，你們都要拖她下水。”
“走到這一步，小弟也是——別無選擇。”
“別無選擇？”
重復了一遍這四個字，烏倫狂笑起來。
笑過之后，他猛地指著季三停，兩眼通紅：“你別忘了，當初薛家的人要殺你，是我們收留了你，可你現在，卻恩將仇報！”
聽到這話，季三停沉默了一下。
不管他做的事有多正義凜然，但面對烏倫，他終究還是有愧疚之處。
今天他的所作所為，稱不上英雄。
想到這里，季三停咬了咬牙，說道：“大哥，我知道我對不起你們，但你有今日之敗，是遲早的。”
“炎國的皇帝要大開西北之門，與西域通商，你們在這里劫掠過往的商隊，他們不可能不管。我在當初想要離開熱月彎的時候就跟你們說得很清楚，這條路不能一直走到黑，否則——”
“屁話！”
烏倫大手一揮，咬著牙看著他，道：“我現在只問你，你是不是一定逼我？”
季三停沉默了一下，道：“我剛剛，沒有在那條峽谷跟都尉府的人一起動手，就是還留有余地。”
“大哥，你——你走吧。”
說到這里，他低著頭，側身讓出了一條路來。
烏倫獰笑著，卻說道：“我是要走，但不是這么走。”
“這個人我一定要帶走，他是我的護身符。”
他說著，手一指躺在地上的佟斯年。
季三停臉色一變，立刻道：“不行！”
“什么？”
“他都已經被你們傷成這樣了，你如果一定要拖他出去，就是要他的命。”
“要他的命，跟你有什么關系？”
烏倫黑著臉，道：“你為了一個陌生人，就一定要我死嗎？”
季三停沉默了一下，說道：“大哥，你一個人逃出去，他們抓不到你，也就抓不到了。但你若一定要帶著這個人——他可是炎國貴妃的兄弟，若一定要帶著他，只怕炎國上下挖地三尺，也一定要將你找出來的。”
“到那個時候，他不是你的護身符，是你的送命符！”
“你少廢話！”
烏倫大手一揮，狠狠道：“他死他活，又跟你有什么關系？只怕——”
說到這里，他又轉頭看了一眼那倒在地上，昏迷不醒的佟斯年，冷笑道：“他，也是你的護身符吧。”
這話說得季三停的氣息一沉。
他沒說話。
烏倫獰笑了一聲，道：“你只有救了他，才能換回一條命，是嗎？”
季三停沉默了一會兒，才說道：“救了他，我才可能在炎國皇帝面前，換一條命。”
“果然。”
烏倫道：“既然是這樣，那我又為何要讓你活，而不是我活？”
季三停道：“我活，我讓他也活。可你活，卻是要讓他死。”
“這樣一個人，”
他說著，看向地上的佟斯年，尤其看到他那鮮血淋漓，慘不忍睹的斷腕處，道：“我敬重這樣的壯士，也希望他能活下去。”
烏倫的眼中猛地迸出了殺意。
他道：“那，就看你能不能從我的刀下活了！”
說完，便舉起大刀朝著季三停殺了過來。
季三停雖然在跟他說話，但并沒有放松精神，眼看著烏倫如餓虎撲食一樣撲了上來，他一閃身，便躲開了他的利刃，可烏倫并不放棄，揮舞著手中的大刀，刷刷幾刀，直取他的要害。
季三停只能卻似乎不忍動手。
只不斷的閃躲。
烏倫手中的大刀乃是西域精煉的鐵器，寒光四射，堅硬無比，每一刀劈空，砍在旁邊冷硬的巖石上，激出火花，碎石在空中飛濺，打在他們的臉上，又痛又冷。
季三停還是一味的躲閃。
知道他不敢跟自己正面對抗，烏倫越發的狂妄，直將他逼到了死角，手中的大刀虎虎生風，朝著他劈砍下去。
季三停退無可退，只能橫刀擋住了他這一擊。
兩把刀在空中交擊，火花四濺。
烏倫手中不斷的用力，將那大刀往下壓，而季三停勝在身形靈巧，可論力道，完全不是烏倫的對手。
此刻，兩把刀的刀刃交割，發出刺耳的聲音，他一點一點的被烏倫壓下去，后背直接撞上了冰冷的山壁。
那寒意，刺得他一哆嗦。
手上略一松，烏倫的刀刃已經直逼到他的脖子，只要再一點距離，就能隔開他的咽喉！
季三停的眼睛都紅了。
烏倫狂笑著：“哈哈哈，你認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