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早,晨光熹微。
雖然已經位居內閣首輔,但鶴衣還是保持著每天早上起身后,先盤腿坐在床上,調息真氣運行,練習自己的吐納術。
幾十年來,沒有一天間斷。
今天,他也同樣如此,感覺到真氣在體內運行暢順,整個人也都舒服了許多,他長長的吐了一口氣,然后慢慢的睜開雙眼。
就看到一張熟悉的臉,近在眼前。
雖然已經經歷了太多的大事,早就有了處變不驚的能力,但這樣的情形,還讓他忍不住一驚。
睜大雙眼再一看。
竟是葉諍!
他正趴在自己的床前,兩手墊在下巴下面,笑瞇瞇的望著自己。
“你——”
鶴衣的呼吸都窒了一下,等到看清是他,又松了口氣,哭笑不得的道:“你這是干什么?大清早的跑到我的床前來。”
葉諍嘿嘿的笑著:“看你呀。”
“看我?我有什么好看的?”
“哎呀呀,你不說我還沒發現,鶴衣啊,咱們認識這么多年了,你怎么一點都沒變啊。”
“頭發還是那樣,眼睛鼻子也還是那樣。”
“你一點都不會老嗎?”
鶴衣難得沒好氣的瞪了他一眼,道:“修道的人,本就不易老。不過有你這樣在身邊,我看我也快老了。”
說完,從床上翻身下來。
他身穿一身白色的窄袖短袍,動作輕盈,起身落地只聽著衣衫響動,連腳步聲都沒有,就像一只鶴。
下了床之后,走到桌邊去倒了杯水喝。
葉諍從床邊起身,說道:“哎,你這位內閣首輔,住著這三進三出的大宅子,怎么連個服侍的人都沒有?喝水吃飯還要自己動手?”
“你這樣,皇上不心疼,我也心疼啊。”
鶴衣笑道:“你少說這些,說吧,今天來找我做什么?”
“嘿嘿,我就知道,兄弟你通透,一定知道我的來意。”
說著,他走過去,伸手便攬住了鶴衣的肩膀。
鶴衣要將他的手扒開,卻被他牢牢的攬著,也只能任他這樣,葉諍道:“我今天打算去真覺寺看看,怎么樣,陪我去。”
鶴衣轉頭看向他。
然后笑道:“皇上讓你去的吧。”
“嗯。”
“那你找我去?”
“你難道不知道,這次這件事,皇上不讓我插手,而是讓我去督制金縷玉衣。”
“那你不是還沒正式開始嗎。反正最近有空,陪我去唄。”
鶴衣看了他一眼,終于嘆了口氣。
葉諍只感到眼前人影一閃,還沒反應過來,自己手臂里就已經一空,鶴衣已經脫身在旁,說道:“你到底是真不懂還是裝不懂?”
“皇上為何讓我督造金縷玉衣,其他的事都不讓我管?”
葉諍的臉色也沉了下來。
他想了想,說道:“鶴衣,別的我不知道,但你——我是信的。”
“我信你!”
鶴衣站著沒動。
雖然屋子里沒有點燈,外面的晨光也很黯淡,但這一刻,他的眼睛里卻仿佛有光芒閃過。
過了好一會兒,才輕輕的搖了搖頭。
像是無奈,又像是欣慰。
“你啊……”
一聽這話,葉諍便知道,他是答應自己了,立刻又笑著上前,一把將他再攬進自己的手臂里,道:“怎么樣,陪我去吧。我沒去過那些地方,怕自己不懂規矩,被人攆出來。”
鶴衣似笑非笑的道:“我是修道的人,你讓我陪你去寺廟庵堂,這樣合適嗎?”
“哎,你是修道的人又如何?”
“現在陪我過去的,是我兄弟!”
“有什么不合適的?來來來,趕緊換衣裳,換好了咱們就走。”
“你,別扒我衣服!”
同樣是晨光微露,在翊坤宮中,眾人都忙碌了起來。
一大早,南煙就起床了。
冉小玉精心服侍她洗漱完畢,換好了衣裳,剛吃完早飯,聽福就從外面走進來,輕聲說道:“娘娘,許家小姐來向娘娘請安。”
南煙道:“快請。”
“是。”
聽福轉身出去,冉小玉便扶著她走到椅子前坐下,剛一坐定,就聽見一陣腳步聲從外面傳了進來,抬頭一看,一個窈窕的身影走進翊坤宮。
“民女拜見貴妃娘娘。”
眼看著她跪拜下來,南煙急忙抬手:“許小姐快請起吧。小玉,賜座。”
冉小玉立刻給她送了一把椅子過去。
許瀟瀟謝恩之后,坐了下來。
南煙仔細的打量了一下這位許家小姐,只見她生得杏眼桃腮,雖說不是那種令人眼前一亮的漂亮,卻給人格外可親的感覺。
大概因為她冒著毒日頭走過來的,滿臉是汗,雖然天氣炎熱,人人都出汗,但她因為體態微胖的關系,汗水比別的人多,可一點都不顯得邋遢,反倒因為白皙的緣故,又不施脂粉,哪怕汗水滴落下來也是晶瑩剔透的。
給人的感覺只有四個字——
香汗淋漓。
這,大概是只有少女才會有的嬌憨了。
南煙不由得對她產生了好感,笑道:“外面天氣熱吧,也辛苦你跑一趟了。來人,奉茶。”
念秋急忙奉上了茶點。
許瀟瀟立刻說道:“貴妃娘娘哪里話,民女能蒙娘娘召見,是民女的福分。”
說完,她一雙靈動的貓兒眼看向南煙的肚子。
輕聲說道:“娘娘懷著身孕,來撥冗來見我,是為了魏王和期青的事吧?”
南煙看著她,道:“看來,你不僅跟魏王熟悉,跟期青,也很熟悉了。”
許瀟瀟道:“民女剛到京城,也沒有朋友,好不容易認識了期青,就只有她這一個朋友,所以經常去顧府找她玩耍。”
說著,她看了南煙一眼。
道:“上次,真覺寺的那一次,也是民女約她一道去的。”
南煙微微挑眉。
這個許瀟瀟果然是個聰明人,當然,身為皇后的侄女兒,不太可能是個蠢鈍的女孩子,她心里很清楚自己今天找她來的目的,所以不等自己發問,先就和盤托出了。
南煙點點頭,道:“許小姐果然聰慧過人。”
“那不知,你不愿不愿意將那天發生的事,都告訴本宮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