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烽冷冷道:“他說,他有話要說,說完之后,隨朕處置。”
這話一出,似乎已經定下了魏王的命運。
許妙音周身一寒,原本就因為生病而虛弱綿軟的雙腿,這個時候幾乎撐不住身子,接連后退兩步就要倒下。
幸好順妃新晴一把扶住了她。
“娘娘小心!”
南煙也忙走過去,看著許妙音的眼睛,輕聲道:“皇后娘娘。”
許妙音抬頭看她,只見南煙的眼中精光閃爍,她雖然只叫了自己一聲便沒有再說話,但那一瞬間,許妙音仿佛聽懂了許多。
她看著南煙,半晌,咬咬牙挺直了腰背。
然后,南煙才轉過頭來。
祝成軒也是腰背筆直的跪在地上,甚至沒有低頭,兩只眼睛直直的看著祝烽。
他從來沒有過這樣,平日里,哪怕祝烽還算和顏悅色的時候,他都不敢直視自己父皇那一雙如鷹隼一般,不怒自威的雙目,而何況這一刻,祝烽的臉上,是風雨欲來的壓迫感。
南煙說道:“魏王。”
祝成軒聽到她的聲音,肩膀微微的動了一下,抬頭看向她。
“貴妃娘娘……”
南煙正色說道:“你有什么話,就趁著這個機會跟你父皇說,你母后,還有本宮和順妃,都在聽著。”
“但,你可要想好自己要說什么。”
“這,可能是你唯一的機會了。”
她在說這些話的時候,甚至能聽到背后的大門外,已經是人聲鼎沸,畢竟,魏王殿下從皇帝下令封閉的承乾宮中跑出來,直接闖入翊坤宮,這樣的大事不可能掩人耳目,現在早已經傳遍了整個皇宮。
各宮的娘娘們,不能親自過來看,多少也要派人過來打探消息,圍觀一番。
而外面的聽福他們只能拼命的攔著那些人。
嘴里還不斷的念叨著:“你們是要死了嗎?”
“皇上和皇后娘娘,貴妃娘娘還有順妃娘娘都在里面,你們要驚了駕,有幾個腦袋可以砍的?”
“都回去都回去!”
可是,就在那些人準備掉頭離開的時候,祝烽突然道:“玉福!”
玉公公聞言,急忙上前:“皇上有何吩咐?”
祝烽冷冷道:“讓外面的人,都進來,到門外看著!”
“啊?”
這一下,連一向還算沉得住氣的玉公公都驚住了,皇后他們更是臉色大變。
祝烽竟是要所有的人都來看著魏王。
要知道,魏王原本就怕他,也沒有經歷過這么大的陣仗,如今,讓那么多人進來看,他還能鼓起自己的勇氣,還能將自己想說的話說出來嗎?
玉公公也有些猶豫:“皇上,這——”
南煙沉默了一下,卻突然道:“皇上吩咐,還不快去?”
見她這么說了,而祝烽的臉色沉凝也絲毫沒有要改主意的意思,玉公公只能又匆忙的轉身往外走,跟聽福他們幾個守在門口的人說了幾句,便帶著外面的人進來了。
果然,是來往忙碌的那些宮女太監。
皇帝突然讓他們進來,他們也是誠惶誠恐的,走到門口的空地前全都跪拜下來。
而祝烽冷冷的道:“不是要說嗎?說!”
他最后的一個字,又沉又重,每個人聽到耳朵里,都感覺自己無形的被壓低了一頭,而祝成軒跪在那里,更是氣息沉重。
此刻的他,就算面對的不是天下的人,但對他來說,這已經是人生中最大的一場磨難了。
要在那么多人的圍觀下,對著自己最懼怕的父皇,說出心底話。
他握緊了雙拳。
掌心里,全都涔涔冷汗,幾乎讓他連拳頭都要握不緊了。
而就在這時,身邊一個人影慢慢的也跪了下來,一只帶著涼意的纖纖玉手撫上了他的手,然后慢慢的掰開他的拳頭,與他十指相扣,掌心和掌心用力的貼緊。
就像是心,貼緊了一般。
一轉頭,就看到了同樣和他一樣,臉色蒼白,冷汗涔涔的顧期青。
她也看向自己,但眼神,卻莫名的平靜。
有一股暖流,從她的掌心傳遞到了他的掌心,甚至,直接傳到了他的心里。
而看到這一幕的顧亭秋,眉頭緊鎖,用力的咬緊了牙。
卻沒有開口阻止。
只沉沉的看著女兒堅定的背影。
祝成軒對著顧期青一笑,然后轉頭對著祝烽,用平靜的聲音說道:“父皇。”
祝烽微微抬眼。
祝成軒道:“兒臣深知,兒臣一直以來都沒有達到過父皇的期望,父皇對兒臣,也是一次又一次的失望。”
“兒臣,不愿永遠這樣。”
“從小到大,兒臣的喜好雖然與父皇的期望背道而馳,可為了討父皇的歡心,兒臣還是在不斷的努力,希望父皇能對兒臣有一點滿意,甚至,有一次的嘉許。”
“但這一次,兒臣讓父皇失望了。”
“真覺寺與期青一會,是兒臣自作主張,雖然事后兒臣明白,是有人設計陷害,但兒臣承認,兒臣心里是想要見到期青,希望與她相會,甚至希望在將來的人生,與她相守的……”
聽到這話,南煙的心都跳了起來。
身邊的人,臉上也都露出了有些愕然的表情。
誰都沒想到,魏王殿下竟然會在那件事已經解決之后,再次提出,而且,還是這樣坦蕩的說出了自己的心意。
顧期青看著他,眼里除了淚光,淚光中還閃爍著一點別的東西。
祝成軒的聲音又低了下來,道:“可是出了那件事,兒臣驚恐無比,害怕自己受到牽連,害怕父皇再對兒臣失望,更害怕——害怕母后也對兒臣失望,所以這些日子閉門不出,不敢面對自己的犯下的錯誤。”
“卻沒想到,傷害了期青。”
“也更讓皇上對兒臣,失望了。”
“兒臣,罪該萬死!”
他說著,低下頭去,深深的對著祝烽磕了個頭。
祝烽仍舊一言不發,臉上也沒有任何的表情,只默默的看著他。
祝成軒繼續說道:“兒臣的膽怯,已經讓兒臣失去了太多。”
“兒臣不想,再失去期青。”
祝烽淡淡的看著他:“你,要怎樣?”
祝成軒道:“求父皇,將期青賜婚兒臣!”
祝烽笑了一聲,那笑聲,聽不出他的喜怒,甚至也看不出他此刻的情緒。
只見他慢慢的俯身下來,直視著魏王的雙眼。
“那,你該付出什么代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