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把冤枉了別人,自己卻還委委屈屈的小心平哄好了,祝烽讓人帶著她回了翊坤宮。
而自己,又心事重重的去了御書房。
事情,都在按部就班的進行。
可唯有一件,他的心里始終都沒有定下來過。
可以說,經歷了那么多的風雨,也做成了那么多的大事,反倒是這一件家事,令人舉棋不定猶豫不決,才知道,原來自己的雷厲風行,也僅限于某些事情上。
想到這里,他忍不住長嘆了口氣。
跟在身邊的玉公公聽到皇帝嘆息,抬眼看了他一下,又不敢說什么,只能低著頭,繼續默默的往前走。
剛一走到御書房外,就看見門口已經站著一個熟悉的身影。
正是獨自背著藥箱過來的薛運。
日頭正烈,曬得她臉頰發紅,兩邊額頭上的汗水不住的往下滑落,正拿手帕擦拭的時候,看見祝烽過來,急忙上前來行禮。
“微臣拜見皇上。”
祝烽看了一眼她手中的帕子。
只做沒看見。
道:“等多久了?”
“微臣剛過來。”
看她站在這里這樣,只怕也等了好一會兒了。
祝烽讓小順子推開門,帶著她走了進去,然后說道:“你們都在外面候著,不用進來了。”
玉公公和小順子對視了一眼。
兩個人都恭敬的道:“是。”
小順子上前,將門又拉了起來,然后兩個人退到一邊去站著了。
小順子擦了一下額頭上的汗,在看著門窗緊閉的御書房,轉頭對著玉公公說道:“玉總管,怎么這薛太醫這么厲害?剛進太醫院,皇上就讓他負責貴妃娘娘的孕體,如今,每天還來御書房,是讓他也負責皇上的龍體嗎?”
“太醫院又不是沒人,怎么會——”
“行了,”
不等他說完,玉公公擺了擺手:“不該問的少問,不該說的少說。”
“呃。”
“既然是皇上讓他過來,自然有皇上的用意。”
“你呀,安靜的當差吧。”
“哎。”
說完,玉公公自己也抬頭,看了一眼緊閉的門窗,在心里輕輕的嘆了口氣。
大家都不再說話。
安靜得連樹梢上的葉子都不再顫動。
而在房間內,與外面也一般安靜,唯一的動靜,便是桌案上的香爐里,升起的一縷輕煙,飄散在空氣中。
這種香,是薛運特地為祝烽配制的。
平日里聞起來,只會讓人覺得香氣淡雅,又能提神,但很多人不知道的是,這種香還有另一種藥用。
主要就是在這個時候。
此刻,祝烽的一只手平放在桌案上,手臂上的幾處穴位,都扎著銀針。
薛運小心翼翼的將最后一根針慢慢的扎進了他的一處穴位里,這個穴位要比別的更刺痛一些,一扎進去,祝烽的眉心就微微的蹙了一下。
薛運立刻道:“疼嗎?”
祝烽只看了她一眼。
淡淡道:“無妨。”
雖然他這么說,但薛運知道,這個穴位扎進去是非常的痛的,原以為祝烽會有所表示,沒想到,他也只是蹙了一下眉頭而已。
薛運輕聲道:“皇上真是很能忍耐。”
祝烽道:“這一點痛,不算什么。”
過了一會兒,時間到了。
薛運將針一根一根的拔了出來,祝烽的手臂都有些發麻了,正要收回來,卻聽見薛運道:“皇上等等。”
“嗯?”
只見她又從藥箱里拿出了一盒藥膏,抹了一點,小心翼翼的涂在了他被扎的幾個針孔上。
不知是那藥膏帶著涼意,還是她的指尖泛涼。
涂抹到針孔上,涼涼的,很快,之前的刺痛就消失了,甚至連麻痹的感覺都好了很多。
祝烽看了她一眼:“這——”
薛運低著頭,輕聲道:“微臣為皇上施針,要比別的病癥施針的時間長一些,難免會刺痛,也會使得手臂酸痛。這藥膏是微臣特地為皇上配的。”
祝烽沉默了一下。
沉沉道:“你費心了。”
薛運微微一笑:“這是微臣的分內之事。”
這些日子,祝烽也難得跟她說兩句話,雖然只是說的病癥上的事,但她心中還是止不住的浮起了一絲愉悅的情緒,連氣息都比之前重了一些。
一旁香爐里升起的輕煙,被她的氣息吹得晃了一下。
頓時散開,氤氳在兩個人之間。
祝烽看著她,一時間氣息也沉了一些。
而就在這時,外面傳來了一陣很低的說話聲,好像是有人來稟報事情,被玉公公攔在了外面。
祝烽立刻道:“誰!”
他的聲音一出,將那原本氤氳的輕煙一下子驅散了。
薛運頓時也愣了一下,忙退了一步。
而外面的玉公公急忙走到門口,輕聲說道:“皇上,東苑的李嬤嬤來回報。”
祝烽道:“讓她進來。”
立刻,門被推開,東苑那邊管理選侍的李嬤嬤走了進來。
畢恭畢敬的對著祝烽行了個禮:“奴婢拜見皇上。”
薛運見此情形,知道是有事要說,急忙收拾整理自己的藥箱,剛要退出去的時候,就聽見祝烽問道:“東苑那邊的選侍,都已經安置妥當了?”
“是,不過——”
“不過什么?”
“不過,之前選侍們去向貴妃娘娘,還有各宮的娘娘們行禮的時候,有一位選侍被貶斥了。”
聽到這話,薛運微微一怔。
轉過頭來看向祝烽。
只見他微微挑眉,道:“哦?誰啊?”
“趙南風。”
“怎么就被貶斥了?”
“呃,她——她舉止失常,言語無狀,沖撞了貴妃娘娘,貴妃娘娘才將她貶斥的。”
“就只如此?”
聽見祝烽這么問,那李嬤嬤只能小心翼翼的說道:“還有就是,貴妃娘娘聽了她的名字,嫌她的名字不好,沖撞了皇后娘娘。”
薛運在一旁聽著,倒抽了一口冷氣。
誰都知道,舉止無狀,言語失常什么的,只是敷衍的話,至于名字沖撞了皇后,也是沒有的事。
趙南風,南風……
南風,南煙。
這名字,分明沖撞的是貴妃娘娘啊。
她有些驚訝,就為了一個名字,貴妃娘娘竟然就貶斥了一個選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