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了一會兒,才轉頭看向她。
輕聲道:“你在怕什么?”
南煙咬了咬下唇,輕聲說道:“皇上連妾第一次與皇上相見時的事都回憶起來了,也記得順妃姐姐第一次到皇上身邊時的情形,難道,有一些事,皇上沒有想起來?”
祝烽的眉心又是一蹙。
過了許久,他才長長的嘆了口氣,道:“朕記得。”
說著,伸手撫向南煙的脖子,這么細的脖子,他一只手都能捏得過來,雖然每一次,她惹自己生氣,總是要擰著她的臉恨不得掐死她,可他從來沒有真正動手——
唯有那一次。
他陷入瘋魔,差一點掐死她。
回憶起過去的往事時,那一幕也在腦海中浮起,即便已經過去了那么久,而且,也知道她現在就好好的在身邊。
也仍舊讓他出了一身冷汗。
那個時候,若是他再不受控一點。
若是鶴衣的動作再慢一點。
甚至,若是她再虛弱一點……
任何一種可能,眼前這個被他視為珍寶的女人,都不會活生生的出現在他的面前,此刻只怕早就成了黃土下的一具枯骨了。
意識到這一點的他,感覺到了恐懼。
深入骨髓的恐懼。
甚至,一定要晚上過來看看她,確認她的呼吸還在,心跳還在,人還在,他才能安心。
這些話,他都不敢告訴她。
但南煙顯然已經從他此刻閃爍的目光中讀懂了他的心事,立刻說道:“皇上記得,那皇上就該知道,若再一次陷入瘋魔當中,是一件多危險的事。”
“難道,皇上還想真的掐死妾嗎?”
“住口!”
一聽這話,祝烽的眉頭都擰成了一個疙瘩,怒斥道:“胡說什么!”
南煙被他吼得哆嗦了一下,低下頭去。
呢喃道:“本來就是。”
“上一次,若不是鶴衣大人及時出手,妾早就涼了。”
祝烽深吸了一口氣,也知道若是自己作為出手的人,都在心里留下了那么深的陰影,而她,險些死在自己的手上,又怎么可能不害怕。
他伸手,輕輕的摸著她的脊背,柔聲道:“不要胡說。”
“朕,不會傷害你。”
“每一次解毒,朕都是看好了時間,不會讓你靠近朕的身邊。就算朕真的陷入瘋魔開始殺人,也不會傷害到你的。”
南煙聞言,突然想起了什么。
她看向祝烽,口氣微妙的說道:“那,薛運她——豈不是很危險?”
“若皇上真的動手,她是首當其沖的一個。”
祝烽的目光閃爍了一下,也只淡淡道:“這一點,朕在解毒解到一半的時候,已經告訴了她。也許朕恢復記憶之后,會不受控,甚至會傷害她。”
“那她,也不怕?”
“她說無妨。哪怕有性命危險,她也一定要解了洗髓花的毒。”
南煙睜大了雙眼。
這個時候,她才有些回過神來。
薛運在這件事情里,扮演著什么角色呢?
祝烽失憶,需要找回記憶,所以任何一個人,只要通曉洗髓花的藥性,能夠為他解毒,他都會用這個人,可薛運在這件事里,根本沒有任何利益可言。
甚至,是在好幾次被自己誤會,還被后宮的人利用陷害的情況下。
如今,更是有生命危險。
她也仍舊要做。
難道,對祝烽的感情,讓她連命都不要了?
南煙皺著眉頭,喃喃道:“她為什么要這么做?連生命危險都可以不顧?”
祝烽看了她一會兒,說道:“她說,她有她自己的目的。”
“什么目的?”
“她沒有告訴朕。”
“啊?”
祝烽似笑非笑的看著她,道:“你不會還懷疑,她的目的,跟朕有關吧?”
“實話告訴你吧,當初還在沙州衛的時候,朕就跟她說好了這件事。”
南煙挑了挑眉。
早在沙州衛的時候?
那個時候,也許薛運對祝烽會有心動,但肯定還不到為了他性命都不顧的份上。
所以,她說的那個目的,肯定是她自己要做成什么。
但,到底是什么呢?
南煙皺著眉頭凝神思索的時候,感覺到臉上又被人擰了一下,回過神來,卻是祝烽擰著她的臉,似笑非笑的道:“你還在懷疑,朕跟她的關系?”
南煙索性趴在他的胸膛上,兩只手從他的臉上,挪到了他的脖子后面,整個圈住了他。
平靜的說道:“懷疑有什么用?”
“妾剛剛不是都說了嘛,只要皇上不解毒,直接納她為妃,妾都絕無二話。連封號妾都給她想好了。”
祝烽想起“醫妃”,忍不住笑了起來。
道:“別再提你的一妃二妃了,薛運好歹豁出命在為朕解毒,朕也不能看她受這種‘奇恥大辱’。”
南煙哼了一聲。
祝烽伸手輕輕的拍了一下她的背,柔聲道:“說正事。”
南煙抬頭看向他:“皇上還是要解毒?”
祝烽看了她一會兒,認真的說道:“南煙,誰都不能接受一個殘缺的人生的。”
“更何況朕。”
“人若沒有來處,這條路注定走不了太遠。朕想要做的事,你比任何人都清楚,你也比任何人都應該能理解,朕為什么需要尋回過去的那段記憶。”
“哪怕危險,朕也要去試。”
南煙只覺得心里酸得厲害。
她又怎么會不明白,一個人沒有過去,連自己的生命就難以認同,這樣的人又怎么可能走得長遠,走得安穩?
就連自己,哪怕已經成為了他的妃子,過著養尊處優的生活。
內心,不是一樣想要尋回父母親的真相嗎?
但——
她抱緊了祝烽的脖子,輕聲道:“妾明白皇上,但皇上又如何不能明白妾?”
“若皇上再一次陷入那種瘋魔的境地,妾該怎么辦?”
“隨皇上而去嗎?”
“妾不怕死,妾只怕就算是死,都換不回皇上的清醒。皇上為九五之尊,一人安危系江山社稷,系天下萬民。若真有什么閃失,皇上對天下怎么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