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煙聞言,微微的挑了一下眉毛,似笑非笑的看著她,說道:“看來,臨行之前本宮交代的事情,薛大人是并沒有放在心上了?”
薛運一聽,急忙說道:“娘娘恕罪。”
“微臣并沒有忘卻娘娘的吩咐。這一路上,微臣都以‘固本培元’為借口,拖延了皇上解毒的進程。”
“是嗎?”
“只是,微臣的這點伎倆,也瞞不過皇上的雙眼。”
“所以皇上已經知道,是本宮交代你這么做的?”
薛運遲疑了一下,輕聲道:“皇上與娘娘心意相通,娘娘憂心皇上的龍體,關切之情,皇上豈有不知?”
南煙聽了這話,忍不住看了她一眼。
說起來,過去的薛運是不會這么說話的,她畢竟出身白龍城的名門望族,頭上無天,也不必拐彎抹角的阿諛奉承別人,歷練了這些日子,說話都比過去更圓滑了。
只是不知道,這是好事,還是壞事。
南煙笑了笑,說道:“那,皇上知道之后,還是逼著你為他解毒?”
薛運道:“皇上知曉娘娘有心,又豈能忍心讓娘娘憂心?解毒都已經是到了都尉府之后才繼續的。”
“那,也好。”
南煙輕輕的點了點頭。
她在臨行之前讓薛運暫停解毒,一來是擔心自己不在他的身邊,萬一出什么意外;二來,也是擔心他們在路上,環境特殊,萬一有什么突發事件影響了解毒,傷害到祝烽。
到了都尉府,倒是另一說了。
南煙道:“那,說說那顆藥吧。藥又是怎么回事?之前你為皇上施針解毒的時候,并沒有說過還需要煉藥?”
“是,但到了都尉府之后,皇上問起了一件事。”
“什么事?”
“微臣之前曾經跟皇上說過,洗髓花的毒性,并非抹去人的記憶,而是將記憶掩藏起來,令人尋之不得。”
“嗯,本宮也知道這個說法。”
“而施針解毒,只是開竅通明,令人能重新尋回記憶。只是,尋回記憶需要一些契機——比如,見到記憶中的人,重新經歷記憶中發生過的事,或者,回到記憶中的場景地方。”
“嗯。”
“皇上在到了都尉府的第二天之后突然問微臣,若是一生都遇不到記憶中的人,或者,記憶中發生過的事不再發生,更無法回到記憶中到過的地方,那那段記憶,是不是就永遠都找不回來了。”
聽到這個問題,南煙的眉頭擰了一下。
這,倒也是她沒想過的。
可仔細一想,這個問題非常的棘手,比如一段記憶,可能只是兩個人一起經歷過什么,若其中一個人已經死了,那另一個人見不到對方,這段記憶不就徹底埋葬了?
又或者……比如一個人,從小在別的地方長大,后來長居炎國,一生都不會再回到自己成長的地方,那那段記憶,豈非也找不回來了?
祝烽之前也沒有想過,卻是來到這里之后,才提起這件事,只怕是什么場景觸動到了他。
于是問道:“皇上問這個問題之前,發生了什么嗎?”
薛運皺著眉頭想了想。
說道:“那是皇上來到罕東衛之后第一次離開都尉府,只帶陳大人和幾個親兵巡查,好像也是去了玉練河,但到底發生了什么,微臣沒有跟隨,并不知道。”
“只知道,他們回來的時候,遇到了風沙。”
“風沙?”
“嗯,但風沙不大,并沒有危險,只是皇上回來之后,臉色不太好看,就傳召微臣過來了。”
南煙的眉頭擰了起來。
風沙……
她知道,這些年來,祝烽一直在被一個噩夢折磨著,那噩夢中,就有遮天蔽日的黃沙,幾乎令人窒息。
看來,他的記憶中,是有一場風沙的。
只是,是什么地方的風沙,風沙中又有什么,才是他需要去找回的。
南煙沉思了一會兒,輕聲道:“本宮知道了。”
她又抬頭看向薛運,道:“那顆藥到底是什么時候被偷走的,你并不清楚,是嗎?”
“是。”
薛運點頭道:“昨天,應該說是前天,皇上帶著微臣,還有陳大人去玉練河那邊巡查,回來之后,微臣因為太累,只顧著休息,直到今天早上起來,才發現藥不見了。”
“所以,從前天到昨天,再到今天早上,整整兩天的時間,還有一半的時間,你不在自己的房中。”
“是。”
南煙輕嘆了口氣:“這可就不好辦了。”
“都尉府雖然不是什么酒樓飯館,人來人往的,可沒有人看到,那就說不清是誰拿走的。”
薛運皺著眉頭,輕聲道:“其實,藥,倒不是最要緊的。”
南煙抬頭看了她一眼:“嗯?”
薛運道:“雖然那藥的煉制有些繁復,但方子在微臣的腦子里,哪怕被盜走,微臣還是可以再煉制。”
“只是,需要更長的時間,而且有幾味珍貴的藥材,微臣隨身只帶了一點,再要煉制,怕是得等到回京城之后了。”
南煙點頭道:“這倒無妨,只要是皇上需要的,天上的星星也會有人去摘。”
薛運道:“微臣只是不明白,是誰來偷,又為什么,偷藥。”
南煙也沉默了下來。
不錯,這才是最要緊的。
偷走藥,只有一個可能,就是要阻止祝烽恢復記憶。
但,祝烽解毒的事,照理說只有他們三個人知曉,玉公公、小順子等人雖然是一知半解,但玉公公是留在京城,而小順子是一直跟在祝烽身邊的心腹,不可能,也不敢做這樣的事。
那還有誰呢?
有誰,不希望祝烽恢復記憶呢?
鶴衣?他也留在京城,而且他的手不可能伸到罕東衛來?
那罕東衛中,還有誰呢?
南煙想了一會兒,站起身來說道:“這件事,本宮會去跟皇上說清的,要不要清查,怎么清查,你都等消息吧。”
薛運道:“是。”
“至于那藥——”
南煙想了想,道:“就等回京城再說了。”
薛運目光閃爍著,低頭道:“是。”
南煙點點頭,轉身便要離開她的房間,剛走到門口,又停下來,回頭看著薛運,似笑非笑的說道:“說起來也奇怪,藥被偷走了,薛太醫你房中的藥味怎么還這么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