龐虎的眼中閃過一道光。
“就是守宮門的,才最要緊呢。”
聽到這句話,李荃先是一愣,隨即大驚,睜大眼睛看著龐虎,說道:“你們,你們想要干什么?!”
龐虎笑了笑,說道:“我們想要干什么,不重要。”
“重要的是,李公公應該弄清楚,自己想要什么。”
“是就此認命,只甘心去做一個守宮門的無足輕重的小嘍啰,到死都出不了頭;還是抓住這千載難逢的機會?”
李荃神情復雜的看著他,一時間沒有立刻說話。
而龐虎湊到他面前,壓低聲音,帶著無限誘惑的意味說道:“李公公,若能為我們地仙會所用,千頃良田萬兩黃金唾手可得。將來,不必再卑躬屈膝的做人腳下的奴才,做個閑散的富家翁,豈不美哉?”
李荃仍舊沒有說話。
可是,當他抬頭看向龐虎的時候,眼神中仿佛閃過了一片陰霾,和外面的天色一樣,漸漸陰暗了下來。
很快,入夜了。
整個京城依舊寂靜無聲,只是這種寂靜無聲,是一種表象。
在表面的平靜下,無數的暗流涌動。
似乎是感覺到了那些不安分的氣息,雖然已經累了一整天,全身都疲倦得像是被抽了骨頭一樣發軟,可當南煙躺在床上的時候,還是睡不著。
她仰頭望著床頂上的帷幔。
清冷的月光照亮了帷幔上金絲銀線細細繡出的花紋,她看著那暗夜里閃爍的淡淡的光,眼神卻是暗淡的。
這兩天發生的事,千頭萬緒,實在讓她傷透了腦筋。
地仙會的人如果真的跟倓國人勾結,他們接下來要做什么?
那上千人的隊伍,會藏在哪里?
那一簇竹葉,是什么線索?
祝烽什么時候會醒……?
想到這里,她的心又微微的跳了一下——其實,自己現在做的,只是祝烽平時做的十分之一都不到,可是她已經累成這樣了。
到現在,她都不太明白,每天從前朝下來,還能微笑著應對后宮的人和事的他,是什么心情?
若是自己,早就煩躁得殺人了。
只這樣一想,她又立刻抬手,用力的敲了一下自己的腦袋,喃喃道:“渾說什么呢?他不做暴君了,你倒成了‘暴妃’不成?”
不論怎么樣,從現在開始,不能隨便殺人了。
葛云禮,是一個意外,祝成軒殺了他之后,不僅震懾了朝中大臣,還牽出了他跟地仙會有來往,朝中宮內,都得加強戒備。
但眼下最頭疼的,還是那上千人的隊伍。
那些人到底在哪里?
這樣想了一會兒,更是心煩意亂,她在床上翻來翻去的,這時,門外傳來了若水的聲音:“娘娘,還是別想了,早點睡吧。”
因為知曉最近宮中不太平,若水跟聽福他們晚上都輪流在廊下巡守。
聽到她嘆氣的聲音,就知道她肯定又沒睡著,于是忍不住出聲勸慰。
南煙只能“嗯”了一聲,閉上眼睛,強迫自己睡覺。
幸好,過了許久,總算沉沉的陷入了夢鄉。
但是,夢境卻仍舊不太平。
這一晚,南煙做了許許多多的怪夢,許多光怪陸離的光影在眼前閃過,而最奇怪的是,她夢到了一個許久都沒有夢到的,或者說,許久都沒有出現的人。
簡若丞。
她夢到了自己第一次見到他時,這位簡家二公子光風霽月的模樣。
也夢到了他滿門被滅之后,痛苦不堪的模樣。
還有他現在……
南煙一下子從夢中驚醒過來,睜眼一看,窗外的天色已經透著白光,天要亮了。
她翻身坐在床沿,皺著眉頭回想著剛剛自己見到的情形,不由得一陣心慌意亂,現在已經是那么危急的時候了,自己就算一直對簡若丞都憂心記掛,但怎么還會夢到他呢?
她嘆了口氣,轉身走到梳妝臺前。
一眼,就看到昨夜放在上面的那一簇竹葉。
大概是離開枝丫有一段時間,竹葉的尖端已經有些發黃發干了。
竹葉……到底是哪里來的竹葉呢?
南煙拿起那簇竹葉仔細的看了一會兒,不由得又有些走神,腦海里浮現出了許多以前的人和事,比如——
簡家。
她還記得自己第一次去簡家的時候,發現他家庭院內郁郁蔥蔥的,種的幾乎都是竹子。所謂無肉令人瘦,無竹令人俗;寧可食無肉,不可居無竹。可見簡老深諳君子之道。
可惜,這樣一個頑固又可愛的老人家,卻……
想到這里,她的心里又是一陣酸楚。
這時,她的心里突然咯噔了一下。
竹子?
簡家的人喜歡竹子。
他們在金陵的府邸里就種滿了竹子,后來遷都到北平,聽說他們的府上也一樣種了許多竹子。甚至,簡若丞因為滿門被滅,流落到南方,在書院任教的時候,那家書院的名字也叫竹間書院,南煙去的時候,也看到里面種滿了一叢一叢的青青翠竹。
這,難道是——
南煙立刻站起身來,對著門外喊道:“若水。”
若水原本就在外面候著,因為聽見南煙起床的聲音,她立刻去準備了熱水毛巾,聽見貴妃叫自己,立刻推門進來。
“娘娘,奴婢來服侍你洗漱。”
“先不急,”
南煙說道:“你先讓聽福傳令下去,傳錦衣衛都指揮使方步淵進宮,本宮有話要——”
她的話沒說完,聽福已經走到了門口。
貴妃還沒梳洗,他當然不敢隨便進來,只站在門口請了個安,然后說道:“娘娘,鶴衣大人進宮求見。”
“嗯?”
南煙一愣。
且不說鶴衣現在應該忙于朝政,單是這么早,天都還沒亮,就算有事稟報,也不該這么早進后宮來見自己。
只怕是有什么要緊的事。
于是暫時將竹葉的事放下,立刻讓若水服侍自己穿衣洗漱,等一切都準備好了之后,便讓聽福帶著鶴衣進來。
她剛一坐定,就看見鶴衣從外面走進來。
跪拜道:“微臣拜見貴妃娘娘。”
南煙看著他,說道:“鶴衣大人天還沒亮就進宮來見本宮,有什么要緊的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