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瞬間,南煙的心也沉了下去。
讓大批人馬離開北平城,繞路燕山古道去到敵陣的背后,趁著他們作戰的時候突然殺出,兩面包抄,這是極難,極巧,也極險的一個計策。
但是,并不能完全從正面戰場上打贏倓國軍隊。
鶴衣獻策的時候,說得很清楚:在絕對的力量面前,所有的計策和計劃,都毫無用處。
南煙并不太懂軍事,原本聽了他的獻策,覺得可行,但一聽這話,又有些躊躇。
一力降十會,這個道理,她還是懂的。
比如她跟祝烽兩個人在一起,如果真的要敵對,不管她想什么辦法,用什么計策,祝烽一只手就能捏死她,這跟智慧完全沒有關系。
所以,鶴衣這么一說,她頓時頹然:“那,派出那支人馬,又有什么用?”
鶴衣當時告訴她:“因為,這支人馬,可以掩護另一支人馬。”
“另一支人馬?做什么?”
“三軍未動糧草先行,蒙克大軍南下,糧草必然得準備充足。”
“如果十幾萬大軍的糧草出了問題,那軍心必亂,等到那個時候,不要說攻打北平,也許他們自己內部都會出現問題。”
一聽這話,南煙就懂了。
她說道:“你的意思是,一隊人馬繞道燕山古道,去后面包抄他們,但更重要的一路人馬,是去燒他們的糧草!”
“不錯。”
“這樣,他們就能退兵嗎?”
鶴衣站在她面前,認真的想了一會兒,然后說道:“也,不一定。”
“嗯?”
南煙一聽,眉頭就擰了起來。
糧草燒了,的確是會動搖軍心的,尤其是幾十萬大軍,如果真的成了,那蒙克應該是要退兵才是。
可鶴衣卻說:“只不過,給‘退兵’,加一層砝碼。”
“在戰場上,士氣和軍心也是很重要的。如果知道糧草被燒,軍心立刻就會受到影響,這樣一來,很有可能仗都打不下去。如果蒙克想要安全回到庫倫城,有一個選擇,就是立刻回去救糧草。”
“有一個選擇?也就是說,他還有另一個選擇?”
“是。”
“什么?”
“另一個選擇就是,不退不,繼續攻打,直到拿下北平城。”
南煙一聽這話,眉頭都擰了起來。
鶴衣沉聲說道:“因為北平城是炎國的京都,儲糧豐富。如果他們真的能夠拿下北平城,這里的糧草足夠幾十萬大軍使用,甚至——繼續深入內地,打到長江都不成問題。”
“跟回去救糧草也是一樣的。”
“這種時候,只能看蒙克如何選擇。”
“或者說,看老天幫誰了。”
言猶在耳。
而現在,看到蒙克竟然帶著他的大軍仍然鋪天蓋地的殺過來,南煙站在城樓上,心也沉了下去。
城中的將士在前兩天已經經歷過一場大戰,昨天晚上,又不眠不休的打了一整晚,到這個時候,真的已經筋疲力竭。
而且,英紹率領的那一路人馬,已經被他們截住。
鶴衣的那一路,雖然偷襲后方火燒糧草已經成功了,但在蒙克的大營里不可能空無一人,只怕他們也是經歷過一場大戰,現在還未必就能脫身回來。
北平城,只怕是撐不住的!
在這個時候,還能怎么辦?
如果祝烽還在,如果有他這個定海神針在,也許還有轉機。
可現在這樣——
難道,老天真的是在幫蒙克?
想到這里,南煙扶著墻垛的手微微的抽搐著,也許是因為倓國大軍呼嘯而至,震得地面都在發抖,她站在城樓上,細瘦的身子也隨時搖晃。
城樓,好像都要塌了。
天,只怕也要塌了……
身后的人感覺到她肩膀抽搐,整個人也在微微的搖晃著,急忙上前護著。
“娘娘!”蒙克帶著身后的大軍呼嘯而至,已經越來越近,城樓下那些炎國士兵一看到這個場景,有些幾乎已經絕望的放棄了抵抗,但還有些人,寧死不屈的,反倒提起了最后一口勇氣,說什么都要跟他們拼一拼。
這些人上了馬,竟以微弱之身,朝著鋪天蓋地用來的大軍沖了過去。
但立刻,就被吞沒了。
不一會兒,蒙克已經策馬到了他們所據的投石車的旁邊,巴爾斯跟在他身邊,大聲說道:“陛下,如果要攻下北平城,再用投石機猛攻,一定要打爛他們的城墻,打穿他們的城門!”
蒙克聽了,抬頭看向城樓之上。
那里的人,一陣慌亂。
顯然是剛剛站在城樓上的那個小女子經受不住眼前戰火的洗禮和失敗的打擊,大概是快要昏厥過去了,所以周圍的人都護著她,像是要帶她離開。
蒙克的嘴角浮起一絲冷笑。
這個時候才想著離開,未免太晚了。
對于司南煙這個女人,他從來都沒有要敵對的意思,哪怕當年利用她的身世欺騙她,但也從未想過要加害她。
畢竟,從本心上說,司南煙這個女人,值得人敬重。
可是,他們不該!
他們不該把手伸得那么長,在白虎城算計了他不說,甚至連修筠和他的孩子都被——
想到這里,蒙克的眼中閃過了一道冷光。
他說道:“攻下北平城,朕要讓祝烽也嘗一嘗,失去自己的女人,是什么滋味!”
就在這時,他發現原本混亂的城樓上,突然發生了一點變化。
那些四散奔逃的人,都站定不動了。
甚至,連原本搖搖欲墜的那個纖細的人影,也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整個城樓慌亂的氣氛,好像都在一瞬間被什么東西的出現而改變,一切,都變得鎮定了下來。
蒙克突然感覺到不對。
他抬起頭來,看向被陽光照得有些發亮的城樓上,這個時候,突然出現了一個身影。
雖然,城樓上已經有很多人了,但這個人一出現,就莫名將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過去。
甚至,哪怕不看。
哪怕只是站在遠處,都能感覺到整個城樓被一種鎮定的氣息籠罩住。
蒙克皺著眉頭,死死的盯著城樓上那個高大的身軀,如同泰山一般巍峨,當他一出現,整個戰局,仿佛都隨之改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