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祝烽沉默了許久都沒有說話,南煙小心翼翼的說道:“皇上……生氣了?”
祝烽卻沒有立刻回答。
而是看了她一會兒,問道:“那,你為什么不走?”
南煙立刻道:“皇上在哪兒,妾就在哪兒!”
“那,為何不送朕走?”
“皇上若清醒,也肯定是不會走的。”
“妾是這么猜測的。”
“而且,若想要不落到最壞的那個局面,皇上和妾,都得留在京城。”
說這些話的時候,她的聲音越來越小,說到最后一個字,幾乎細若蚊喃已經聽不到了。說完之后,小心的看了祝烽許久,在他平靜的臉上,又看不出一絲喜怒來。
她只能又問:“皇上真的生妾的氣了嗎?”
祝烽仍舊沒說話。
只是沉默了許久之后,他緩慢的抬起手來,像是想要攬著南煙,但實在沒有力氣,光是撐著精神跟南煙說話,他就已經直冒虛汗了。
南煙也看到了,急忙撐起身來,靠在祝烽的肩上。
“皇上要跟妾說什么?”
祝烽低頭看著她,屋子里只有床邊的一盞燭火,近在咫尺之下,能清楚的看到彼此眼中映照的自覺。
祝烽突然說了一句跟之前完全風牛馬不相及的話——
“南煙,你可知道,朕為什么一直沒有提過,要立你為繼后?”
南煙愣了一下。
其實,在她心里,說沒想過這件事是假的,但是,她也并不像宮中許多人猜想的那樣,對這個后位虎視眈眈,志在必得。
只是祝烽不提,她便也并不覺得這是一件大事。
但,他現在卻突然提起來。
南煙道:“仁孝皇后自微時跟隨皇上,她的德行,非妾所能及。”
“跟這個沒關系,”
祝烽輕嘆了口氣,慢慢說道:“朕一直沒有提過立你為繼后,一來是因為仁孝皇后臨終前說過,讓朕少疼你一些。朕對你寵愛太過,招來了不少的禍端,若想讓你長久的陪伴,就不要讓你太出頭。”
南煙輕輕的點頭。
“二來,朕也怕這個頭銜壓到你頭上,你的一些真性情,朕就再也看不到了。”
“皇上。”
“第三點,也是因為——”
祝烽說著,聲音有些沙啞,低沉的道:“這些年來,朕在感情上對仁孝皇后,多有虧欠。”
南煙抬頭看著他:“皇上……”
祝烽道:“朕也不想在她走了沒兩年,就冊立其他的皇后。”
南煙輕聲道:“妾明白。”
許妙音身為皇后,便如正妻,而自己身為貴妃,便如妾室,祝烽雖然沒有到“寵妾滅妻”的地步,但很多時候,皇后的風頭的確被身為貴妃的自己搶了不少。
連自己身為貴妃,都不能容許新進宮的人冒犯自己的威儀。
而她身為皇后,又何嘗不是?
但許妙音,從未跟自己計較過。
這也讓祝烽覺得,對她有些虧欠。
他低頭看著南煙,又說道:“可是有的時候,朕也會自問——還有比你,更一心為朕的人嗎?”
“你如此為朕,朕都不冊封你為后,那還有什么人,配做這個皇后呢?”
南煙抬頭看著他。
她的眼中沒有激動和感激,只有平靜的微笑,過了好一會兒,低下頭去用臉頰輕輕的摩挲著祝烽的肩膀,柔聲說道:“皇上不用想太多,因為妾,真的沒有想那么多。”
“妾一心為皇上,只因為皇上是皇上,并不為自己能得到什么。”
“而且就像皇上說的,‘皇后’這個頭銜一旦加諸到妾的頭上,到那個時候,妾笑不能笑,哭不能哭,如何還是真正的司南煙呢?”
“若皇上真的覺得對妾有所虧欠,或者,想要用什么來獎賞妾,那就趕快好起來,而且,再也不要受傷,再也不要讓妾擔心。”
“只要這一點,就夠了。”
祝烽低頭,深深的看著她的眼睛。
像是有很多話要說,但眼中翻涌過了許多的情緒,最終只定格為溫柔的一笑,輕聲道:“你啊……”
兩個人說了這一會兒話,祝烽便又困倦起來,南煙知道他是傷了元氣,便不再多說話,摟著他又睡了一覺。
誰知兩個人這一睡,整整睡了一個對時。
不僅祝烽身受重傷需要休息,南煙這幾天幾乎都沒有閉過眼睛,也早就到了忍耐的極限,這一覺痛痛快快的睡下來,再睜開雙眼的時候,全身都睡痛了。
但,她一回過神,急忙轉頭看向祝烽。
幸好,他的臉色如常。
南煙生怕他又昏厥過去,于是試探著輕輕喊了一聲:“皇上……?”
祝烽的眼睫毛微微的動了一下,然后睜開了眼睛。
南煙立刻笑道:“皇上,你沒事啦!”
祝烽遲疑了一下,才總算回過神,看著眼前這張笑得燦爛得好像要開花一樣的臉,自己也忍不住笑道:“你以為朕要如何?”
南煙笑了笑,急忙從床上起來。
她可餓壞了。
祝烽也一樣,他本來在昏迷這些日子就只靠湯藥度日,這一醒來,耗費了那么大的力氣,身體都耗空了。
幸好外面的人一直準備著,南煙一傳話,御膳房立刻送來了膳食。
也有為祝烽準備的藥膳湯和特別熬制的米油。
南煙顧不上自己肚子空空,先坐在床邊,用小勺一點一點的舀了湯藥喂他,祝烽這個時候還很虛弱,吃不了太多,小半碗喝完,人倒是精神了一些。
汪白芷再過來請脈,也松了口氣。
說道:“皇上的心脈,在慢慢的修復。這些日子,只要好好靜養,就不會有問題的。”
南煙聽了,笑著說道:“你辛苦了。”
說完,又抬頭對著站在永和宮的眾人說道:“大家這些日子都辛苦了,每個人,都賞賜五兩銀子,一匹緞。”
眾人一聽,歡喜的跪下謝恩。
等到眾人歡天喜地的退下去,南煙回過頭來,就看見祝烽靠坐在床頭,笑著看著她。
“怎么了?”
“看你平時夾手夾腳的,這個時候倒大方。”
南煙笑得眼睛彎彎的。
祝烽往外看了一眼,他昨天醒來以后,聽說戰事正酣,便匆匆的趕過去,后來是被人抬回來的,雖然看外面并不仔細,可也發現了什么。
他問道:“怎么,朕看永和宮這里的侍衛,比別的地方多了好幾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