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她臉色驟然變得慘白,仿佛一瞬間被抽走了三魂七魄似得,祝成瑾的笑意更深了一些。他說道:“看來,你也想到了。”
“不,不可能!”
南煙突然大聲的說道,像是恨不得化作一把鋒利的刀,斬斷他的話,更斬斷他的計劃。她咬著牙,帶著一點惡狠狠的意味說道:“小玉不可能這么做的,她不會的!”
“哦?為什么不會?”
“她應該知道,知道那是皇上,若皇上有一點意外,我都會痛不欲生——我,我也不算什么,若皇上有一點意外,整個炎國都會大亂。她,她不可能不明白這一點。她不會這么做的,絕對不會!”
“真的嗎?你確定?”
祝成瑾冷笑著說道:“可我看你的樣子,卻好像并不那么確定啊。”
南煙咬著牙,狠狠的瞪著他。
祝成瑾繼續慢慢悠悠的說道:“說實話,若是別的人,也許我還未必會下達這樣的命令,因為那些人,他們跟你想的一樣,殺一個人,要考慮后果,要考慮江山社稷,他寧肯死,也不愿意做這樣的事,所以,哪怕我在已經安插了人在你們的身邊,但一個都沒有動手。”
“可冉小玉,她不同。”
“在她的眼里,就只有你和葉諍是重要的,其他的人和事,她都可以不在乎,都可以拋之腦后。”
“你說,如果現在你在我手上,葉諍也在我手上,那么,她還敢違抗我的命令嗎?”
南煙的臉色慘白如紙,跌坐在地上整個人都在發抖。
她想到了,當初自己和祝烽因為簡若丞,還有腹中的胎兒流產一事鬧得不可開交,但即便那樣,她也從來不敢把祝烽失憶之前的事告訴他,生怕刺激到他,再讓他陷入癲狂,也給一些有心人可趁之機。
但冉小玉卻根本不管,在看到自己受委屈之后,她直接就沖到祝烽面前去面呈這件事。
也是因為那樣,她跟葉諍第一次爆發了矛盾。
那個時候,葉諍幾乎已經要放棄她了。
現在,又是同樣的情況。
對冉小玉而言,自己是最重要的,葉諍也是最重要的,除開他們兩之外,其他的人都她不放在眼里,哪怕是身為九五之尊的祝烽,她也只是服從,并不是真正的忠心與他,這一點,哪怕是看她的出身,也能想象得到。
所以——
像是欣賞一幅精美的化作一般,祝成瑾低頭,看著南煙慘白如紙的臉,面帶微笑的說道:“你說這個時候,冉小玉動手了沒有?”
南煙咬著牙,冷汗從額頭上一滴一滴的滾落下來。
同一輪明月之下,下江鎮的寧靜里多了幾分人間煙火,祝烽站在河邊,背著手看著河面上微微顫動的水波,月光也被揉碎在了眼前的清波之中。
而在他的身后,小鎮上不少門戶都熄了燈。
街上只有一兩個晚歸的行人匆匆走過,打梆的聲音遠遠近近的響了幾回,眼看著夜色越來越深了。
小順子站在他的身后,也一句話不說,就只安安靜靜的站著。
這時一陣夜風卷著水汽的清冷襲來,吹得他哆嗦了一下。
雖然是盛夏,可河邊水汽重,晚上也比別的地方更冷。他想了想,還是上前一步說道:“老爺,都站了這么久了,還是回去了吧。”
“夫人都走了幾天了,那邊若有消息,也是直接傳到恒生行,或者妙明道長的府上啊。”
“夜來風涼,您在這兒站了這么久了,萬一要是著了涼,夫人回來也饒不過小的。還是先回去了吧。”
祝烽卻像是沒聽見似得,仍舊背著手,一動不動。
“老爺……”
小順子為難的看著他,也不敢深勸,畢竟今晚祝烽只帶著他一個人出來,連錦衣衛都不讓跟,萬一被什么人注意到他們,就算皇上武功高強,可危險還是避免不了的。
更要命的是,他尿急了。
跟在皇帝身邊侍奉的人,平時都要少吃少喝,就怕要緊的時候想出恭,不能讓皇上等著自己,今天一整天,也就是下午休息的時候,小順子才喝了半杯茶,沒想到,祝烽帶著他出來一站就是一兩個時辰,他早就快要憋不住了。
正在小號孫子頭疼應該怎么把自家這位爺哄回去的時候,突然,身后傳來了一陣很輕的腳步聲。
小順子跟在祝烽身邊那么多年,又是玉公公調教的,自然警覺得很,急忙回過頭去,就看見夜色中,一個熟悉的身影慢慢的走了過來。
“小玉姑娘?”
竟然是冉小玉。
自從皇上和貴妃到翠滄縣接了她之后,她就一直沒跟在貴妃身邊辦過事,一直都在養病,可養了那么久了,還是一點起色都沒有,一張臉蒼白得——說好聽點像紙一樣,說難聽點,剛剛都把小順子嚇了一跳,還以為是個女鬼湊過來了。
冉小玉走過來,對著他點了點頭,然后說道:“奴婢過來看看老爺。”
祝烽一直背著手看著河面的,聽到她的聲音也回過頭來,看了冉小玉一眼,說道:“你怎么出來了?”
“她走之前不是提醒過你,讓你好好休息養好身體的嗎?”
冉小玉輕聲說道:“奴婢已經沒事了,聽他們說老爺這么晚還沒回去,只怕出什么事,所以過來看看。”
“我沒事。”
說完,祝烽仍舊背著手轉過頭去,繼續看著靜謐流淌的河水。
有人來了,小順子心里稍稍的安心了一些,而且,他也是知道冉小玉的身手的,于是小小聲的說道:“小玉姑娘,你先在這兒守著,我去去就回。”
冉小玉輕輕的點了一下頭,走到祝烽的身后站著。
小順子提著衣裳一溜煙的跑了。
河邊,仍舊一片寂靜。
冉小玉抬頭,盯著祝烽的背影,她蒼白的臉龐和黑漆漆的眼瞳在月光的映照下顯得格外空洞,好像不是一個有血有肉的人,而是一個紙糊的幻影。
祝烽突然說道:“小玉。”
冉小玉精神一凜:“是。”
“葉諍他……他走了,你有什么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