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是讓我搜走了貴妃所有的衣裳,處理掉那些致命的毒藥嗎?你知道,那些毒藥,我是如何處理的?”
祝成瑾的眉頭一下子擰了起來。
但他想了想,立刻又說道:“不,不可能的。”
“我們不允許你——”
“不允許我碰你身邊的任何東西,對不對?”
蜻蜓微笑著,雖然她的形容枯槁,已經像一具骷髏,但這一刻她的微笑卻是云淡風輕:“沒錯,要對你下毒,可比對許世宗下毒更難得多。”
“我沒有傻到那么做。你這個人的戒心很重,雖然我去了你身邊,可你一直都在防著我,每一次我要進入交泰殿,都得是有人看著,并且很快就要被人綁起來,你吃的東西,喝的水,也都有人事先查過。”
“可是,有一樣東西,你用的,別人卻查不到。”
“就是我!”
聽到蜻蜓說完這三個字的時候,南煙的心都沉了下去。
祝烽的眉頭也擰了起來。
他有些不敢置信的看著這個小姑娘,只見她蒼白的臉上這個時候浮起了一點不自然的,病態的嫣紅,漸漸的,連眼睛都紅了,是她的情緒已經興奮到了極點,但這種紅,卻讓人感到了一點不安,仿佛從她的身體里出現的,只是一種回光返照而已。
而祝成瑾根本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睛看著她:“你,你把毒——”
蜻蜓微笑著,好像只是說一件普普通通,跟吃飯一樣尋常的事情:“我把那些毒藥,用在了我自己的身上。”
“我用十分,侍奉你一次,總有一分,會傳到你的身上。”
“我如今,我如今已經——”
說到這里,她好像有些支撐不住,伸手扶住了圍欄,但她的腰一彎,單薄的衣裳上就明顯的露出了她消瘦的脊骨的痕跡,她整個人已經瘦得皮包骨頭了。
南煙的眼淚一下子奪眶而出。
這些日子,所有的人都感覺到了蜻蜓的消瘦,她的形銷骨立,看上去就像一具行尸走肉,可所有人都以為,是因為每一夜侍奉祝成瑾的傷讓她身體受損,而南煙多少也明白,以身飼虎,對自己的仇人婉轉逢迎,是一種多屈辱的事。
所以,他們都以為,蜻蜓的消瘦,是因為這個。
卻沒想到——
是因為中毒!
她將所有從南煙這里拿走的毒藥,都用在了自己的身上,只是,為了不引人察覺,她使用的劑量非常的少,而從她的身上再傳到祝成瑾的身上,自然更少。
但不管怎么樣,毒就是毒。
看著她現在形容枯槁的樣子就知道,毒已入腑!
蜻蜓卻還在微笑著,對著祝成瑾慢慢的說道:“每一天晚上我去侍奉你的時候,我都難受得要命,可是,我也快樂得要命。”
“因為我知道,我在一點一點的殺死你。”
“我不是一點用都沒有,我為我的爹娘,為我的親人,為千千萬萬在金陵城里好好活著,卻被你的野心折磨死的人,我為他們所有人,報了仇!”
“你——”
祝成瑾咬著牙,臉上露出了憤恨的表情。
“你這個賤人!”
說完,他的臉上忽的又浮起了一點冷笑,說道:“中毒又怎么樣,已經走到了這一步,怎么死,我根本就不在乎。”
說到這里,他的眼中仿佛要迸出怒火一般,惡狠狠的看向祝烽和臉色慘白的南煙,說道:“既然已經要死,那我也要把你們都拖下地獄!”
說完,他高舉起手中的火折子,就要往腳下那個黑洞里扔。
就在這時,蜻蜓突然沖了上去。
她原本就形如枯木,加上這些日子中毒已深,剛剛說話的時候都有些斷斷續續的,需要扶著邊上的圍欄才能勉強穩住身形,所以,祝成瑾雖然知道這一切之后非常的憤怒,卻也沒有太過提防她。
事實上,他身邊也已經沒有人能保護他了。
所有的人在知道這艘船上有火藥的時候,全都像躲避瘟神一樣的躲開了他,就算郭密他們不敢跳船,也都躲得遠遠的。
誰也沒想到,蜻蜓那消瘦的身軀會突然爆發出無比的力量。
她一個箭步沖上去,速度快得像一道閃電,祝成瑾猝不及防,被她攔腰抱住,用力的往前頂,他站立不穩,接連往后退了好幾步。
他的身后,就是船頭!
而蜻蜓還沒有停。
這一刻,她用盡全身力氣,眼看著就要把祝成瑾推下船,祝成瑾也慌了神,用力掙扎著想要推開她,而蜻蜓兩只手死死的在他背后結成一個死扣,眼看著祝成瑾的腰抵在了船頭的圍欄上,就要被她推得翻到下去。
這時,祝烽的臉上也露出的震驚的表情,他抓著南煙的手也急忙跟了上去,大聲說道:“別沖動,這船上沒有——”
他的話沒說完。
而這一瞬間,蜻蜓雖然像是聽明白了什么,但她并沒有松手,反而回過頭來,對著南煙露出了一點微笑。
“娘娘,保重。”
一見此情形,南煙立刻明白蜻蜓要做什么,她沖上前去大喊了一聲:“蜻蜓不要!”
只見蜻蜓咬緊牙關,兩腿一蹬,抱著祝成瑾整個翻下了船頭!
在那一瞬間,祝成瑾似乎也知道自己必死無疑,一只手抓著那火折子,用力的丟向了船頭甲板上的那個洞里。
船上的人全都嚇得驚呼了一聲,都蜷縮起來抱著頭。
岸上的簡若丞和許妙明也驚恐得上前一步,睜大雙眼看著這艘船上發生的驚天動地的一切。
只見蜻蜓抱著祝成瑾,兩個人撲通一聲落入水中,激起了一人多高的浪花。
隨即,傳來了祝成瑾的慘叫。
凄厲的叫聲仿佛要撕裂天邊的黑暗,晨光慢慢的照在了船頭,照在了激流涌動的江面上,南煙沖到船頭,扶著圍欄往下一看,只看到一股一股的血水冒上來。
而人,已經看不見了。
“蜻蜓!”
祝烽也緊跟著走到了她的身后,看著那涌動的江水漸漸的將血紅的顏色沖散,可是所有人都知道,經過了這一次,有一個人的身影,會永遠的留在他們的記憶里,生命里。
他輕嘆了一聲。
“奇女子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