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煙看著他,突然道:“他剛剛為什么叫我們——快走?”
祝烽道:“他都已經瘋了,誰知道他在想什么呢。”
“朕之前也讓太醫院的人過來給他看過,說他這種情況是失心瘋,很可能是受過什么重大的刺激所致,這種人要么就是胡言亂語,要么就是受了什么跟之前相同的刺激,會說出一些莫名其妙的話來。”
“跟之前相同的刺激?”
南煙皺起了眉頭,說道:“可剛剛,我們什么都沒說,也什么都沒做啊。”
“誰會刺激他呢?”
祝烽道:“可能,就只是胡言亂語罷了。”
說到這里,他嘆了口氣,道:“他這個樣子,想要痊愈,也是很難了。”
南煙也嘆了口氣。
兩個人就這么安安靜靜的坐在車里,馬車一路搖晃的行駛在路上,過了一會兒,祝烽突然又說道:“對了,你看溫別玉那孩子怎么樣?”
南煙原本被馬車晃得都開始打瞌睡了,聽見他這么說,立刻睜開眼睛:“什么?”
祝烽道:“朕想讓他進宮。”
“讓他進宮?進宮干什么?”
“陪著成鈞。”
“陪成鈞?”
南煙想了想,有些回過神來:“皇上想讓他當成鈞侍讀啊?”
祝烽點了點頭,道:“再過半年,成鈞就要開始念書了,身邊有這么個人陪著,比較好帶著他;而且,他比成鈞大幾歲,可以帶著他玩。朕看這孩子心性尚可,比別的王侯公卿的孩子都好些。”
南煙又想了一下,輕笑道:“皇上是不是看那孩子排兵布陣的,就喜歡他了?”
祝烽笑了笑,不語。
南煙道:“這孩子有天分嗎?”
“天分倒也說不上,不過他自己對排兵布陣感興趣,這就很要緊的。有天分的人不感興趣,也跟沒天分的人差不了多少。”
“這倒也是。”
“你看那孩子如何?”
南煙想了想,道:“倒是挺懂事的,十來歲的孩子本來就是最調皮的時候,可他還能安安分分的在家里守著自己的爺爺和叔叔,可見心性了。”
說到這里,她自己笑了笑,道:“妾十來歲的時候,也是最鬧騰的時候,雖然司慕云他們老是欺負我,可我也不是好惹的,經常被他們揍了,晚上就抓著老鼠塞進他們的被窩里,嚇得他們大半夜的直叫。”
祝烽聽著也笑了起來。
伸手揉了揉她的頭發,道:“你啊。”
但笑著笑著,他的笑容又漸漸的斂了起來,淡淡道:“只是朕十歲的時候在干什么,朕早就不記得了。”
南煙的神情驀地一凝。
是啊,因為“太上忘情”,祝烽丟失了過去一切的記憶,雖然薛運已經為他解了毒,可也說了,所有的記憶,都需要受到當時那種情況的刺激,才可能重新找回。
可誰知道,他十歲的時候,經歷過什么呢?
祝烽黯然道:“朕倒是跟那個溫無玉差不多,就像是得了失心瘋一樣。”
“什么都不記得了,還得受到刺激,才能想得起以前的事。”
“皇上別這么說,”
南煙立刻伸手握住他的手,輕輕的捏著他冰冷的指尖,認真的說道:“毒已經解了,總是有辦法的,皇上不要氣餒。”
祝烽看了她一眼,淡淡的笑了笑。
“嗯。”
于是,兩天之后,一道旨意便傳到了溫家,讓溫別玉進宮陪伴漢王成鈞。
溫別玉原本還有些舍不得自己的爺爺和小叔,尤其擔心溫老年紀大了,一個人在家照顧溫無玉會力不從心,但朝廷調撥了兩個人到他家來照應,他便也無話可說,加上十來歲的孩子玩心也大,便高高興興的跟著人走了。
他倒是沒有直接進宮,而是先跟著英紹在御營親兵那邊學了幾天規矩,然后才被送到了永和宮里,南煙的面前。
南煙看著他換上了一身簇新的衣裳,規規矩矩的走到面前來,跪拜下來:“草民拜見貴妃娘娘,拜見漢王殿下。”
南煙道:“不必多禮,你起來吧。”
溫別玉道:“謝貴妃娘娘。”
說完站起身來,兩只手規規矩矩的放在大腿兩側,也不抬頭。
南煙坐在椅子里,懷里抱著漢王成鈞,指著溫別玉說道:“這個小哥哥,今后就跟你住在一起,吃在一起,將來也一起念書識字,他叫溫別玉,你要好好跟他做朋友,聽到了嗎?”
祝成鈞驚奇的睜大了雙眼,從南煙膝蓋上趴下來,噠噠噠的跑到溫別玉的面前,仰著腦袋打量他。
小成鈞才剛五歲,年紀還小,一雙大眼睛圓溜溜的,還帶著一種動物的靈動和直覺,看了溫別玉一會兒,笑著說:“哥哥!”
溫別玉也謹慎的對他露出了一點笑容:“殿下好。”
就在這時,門外傳來了心平的聲音:“小子,你叫誰哥哥呢?”
小成鈞立刻抬起頭來,看見心平公主從外面走進來,立刻眉開眼笑的跑過去:“姐姐!”
她穿著一身嫣紅的衣裳,頭發梳著乖巧的發髻,還用水紅色的絲帶裝扮了一下,襯得她粉粉嫩嫩的,因為最近南煙也管著她的飲食,稍微瘦了一些,下巴頦就尖了起來,臉頰倒還是肉嘟嘟的,越發顯得乖巧伶俐。
溫別玉一看到她,不由自主的就紅了臉,把頭低下去了。
心平倒是很懂規矩,走進來先瞪了那溫別玉一眼,然后走到南煙的面前行禮,南煙道:“你怎么過來了?”
心平道:“書念完了嘛,聽見他叫人‘哥哥’,就過來看看。”
說完,伸出手指頭戳了一下小成鈞的腦袋:“你的哥哥是太子,太子才是咱們的哥哥,你瞎叫誰哥哥呢?”
小成鈞捂著腦袋:“唔……”
南煙也笑了一下,然后說道:“心平別胡鬧,這是溫別玉,是你父皇特地傳召進宮,陪著成鈞一起讀書玩耍的。他比你還大兩歲,你今后也叫他——”
她的話沒說完,心平已經背著手,大搖大擺的走到了溫別玉的身邊。
溫別玉的耳朵尖都紅了,低著頭不敢看她。
“公,公主殿下好。”
心平說道:“人長得這么土,名字倒是挺好聽的。那我以后就叫你溫別玉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