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他把人馬全都調出來。”
說到這里,南煙的心中靈光一閃,突然回過神來,睜大眼睛看向祝烽:“然后再——”
祝烽一字一字的道:“一舉擊潰。”
南煙下意識的倒抽了一口氣。
這個時候,他們已經走進了房中,今天雖然難得起了一點風,外面也算涼快,可比不上屋子里早就為他們準備了冰盤,陣陣涼意沁人心脾,但南煙的心里卻因為祝烽說的那四個字,起了一陣燥熱。
一舉擊潰。
她跟在祝烽的身后,在心里將這四個字又默念了好幾遍,等到祝烽坐下來,她立刻說道:“皇上的意思是,等到阿日斯蘭在一次一次的試探之后,將整個白虎城中的人馬——連同東察合部的人馬全都調集出來,而那個時候,皇上會跟他決戰?”
祝烽道:“不僅是決戰,而且必須取勝。”
南煙深吸了一口氣,道:“妾明白了,皇上的意思是,在這段時間,一直跟阿日斯蘭小打小鬧,讓他以為我們另有計劃,不愿跟他多做牽扯;而他生性多疑,看到我們這樣,就一定會不斷的增兵來滋擾罕東衛,等到他的兵馬增至全部——也就是,將他本部的兵馬和東察合部的兵馬一道調集出來的時候,皇上與之決戰,并且一戰決勝,將他們全部擊潰,讓他們退回到白虎城。同時,請老國舅獻上他要送給皇上的那陣東風。”
“不錯,你說對了。”
祝烽微微瞇著眼睛,卻有如同刀鋒一般鋒利的冷光從他的眼中透了出來,沉聲道:“只有這樣,才能畢其功于一役,一舉平定西北之患。”
他說這話的時候,兩只手擱在膝蓋上,交握在一起,手指緊緊的糾纏著,連關節都掙得發白。
南煙知道,他要的結果,可不是說一句話那么簡單。
要一舉擊潰阿日斯蘭本部所有的兵馬,還有東察合部的人馬的集合……
南煙想了想,問道:“皇上有把握嗎?”
祝烽沒有說話。
他雖然話少,但在戰事上從來不含糊,這還是第一次,南煙問他對戰事的把握上,他沒有立刻給出答復。
南煙的心頭原本就有些隱憂,在看到他的猶豫之后,更是壓上了一塊大石頭。
連祝烽,也沒有把握。
事實上,南煙也并不對他們即將要面對的戰事有信心,哪怕她只是個女子,可這么多年來跟著祝烽南征北戰,再加上祝烽也是在刻意的引導教導她,她如今是吃過豬肉也看過豬跑,不能再說自己對戰事一點都不了解。
所以,她心里也明白,這場仗不好打。
關西七衛是祝烽設立在西北,以經略西域,穩定邊疆的戰略點,這里駐扎的人馬也都是精銳,平時跟白虎城,東察合部的人馬發生一些摩擦,或者小規模的戰役,取勝都不是什么難題。
事實上,戰斗雙方也都不會在這種小戰事上太花心思,因為如今的局勢,不管哪一方其實都想保證一種平衡。
可現在,祝烽要打破這種平衡。
這種大規模的作戰,而且是必須要大獲全勝,要以對方完全潰敗,退回白虎城為目的的戰役,就不是那么容易。
不,不是不容易。
是非常難。
從人數上來說,白虎城本部的兵馬加上東察合部的騎兵——甚至,南煙認為,他們很有可能還會叫來援軍,而罕東衛在西北駐扎,雖然今年來增兵不少,但總數不過二十萬,要跟他們進行大規模的作戰,人數上并不占優勢。
再來,西北原本也是白虎城的本部,東察合部的騎兵更是擅長在此地作戰,朝廷的人馬也完全不占據地理優勢。
這樣一來……
南煙心情沉重得連呼吸都變得局促了起來,她皺著眉頭,神情凝重的看著祝烽:“那,我們該怎么辦?”
祝烽沉默了一會兒,又抬頭看向她,卻是故作輕松的一笑,道:“關你什么事?”
“啊?”
“打仗是男人的事,你操什么心?”
南煙忍不住癟了癟嘴:“妾連操心都不行嗎?”
祝烽長出了一口氣,然后說道:“不用。這件事既然是朕的計劃,那自然是要朕來完成,你啊,省省心吧。”
南煙道:“那,妾就看著皇上操心,什么都不做?”
她這話本來是有些揶揄祝烽的,而祝烽沉默了一下,卻真的說道:“那自然不是。你既然是貴妃,那自然要去做貴妃該做的事。”
南煙眨了眨眼睛。
身為貴妃,如今又代掌鳳印,她要做的自然就是管理后宮。可如今他們遠在西北,哪里有后宮,更何況,祝烽又只帶了她一個妃子同行,她連要管的人都找不到。
見她有些疑惑的看著自己,祝烽又笑了笑,然后說道:“你,也算是外甥媳婦,好不容易舅父這一次來跟咱們親近,你是不是應該好好的照顧一下他老人家。”
南煙眼睛亮了一下,頓時明白過來祝烽的意思。
且不說獻東風這件事有多離奇,單說這一次老國舅一改往日出家避世的態度,突然來到西北蹚這趟渾水,就足夠奇怪了。
更要緊的是——
別人不知道,但祝烽和她,心里都隱隱清楚祝烽的身世是怎么回事。
他并不是陳皇后的親生兒子,那么這位舅父對他來說,也并非親舅父,那老國舅對這件事又知道多少?
確切的說,老國舅知道多少關于祝烽的身世。
這件事,讓別的人去查,祝烽都不會放心的,只有南煙去做,他才能放心。
南煙立刻說道:“妾明白了!”
祝烽道:“這就是男主外女主內,你給朕好好的。不過,老國舅剛剛在花園說的,他不想人去打擾他,你就算過去也規矩一點,別讓長輩罵你。”
南煙笑道:“皇上放心,千軍萬馬妾都不怕,一個長輩,妾擺得平的。”
祝烽咬著牙擰了她一把:“說些什么渾話!”
南煙摸著臉,嘿嘿的笑了起來。
祝烽也笑了笑,但面色漸漸凝重起來,道:“老國舅在這個時間來到西北,他為什么來,為什么在這個時候來,背后的原因肯定不簡單。他一定還有事瞞著咱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