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著,要走,可以。”
她那只閑閑搭在椅子扶手上的手慢慢的抬起來,握住了椅子扶手,整個人身上也隱隱的透出一點肅殺之氣來——
“但出去的人,可就不能再回來了。”
那些侍女侍從的臉色也變了。
的確,他們剛剛雖然嚷嚷著要出去,可誰也沒想過,如果他們真的出去,如果一出去,真的遇上越國人殺進來,那才真的是死路一條。
真的留在這里,至少,至少,還是有一線生機的。
幾個蠢蠢欲動的人頓時都啞口無言了。
可有人還是擔心的說道:“但是,我們這里就這么一點人,如果越國人真的殺進來,這些人又能抵擋多久呢?”
這一次,不等南煙開口,若水立刻說道:“這點小事,還用你們來操心嗎?”
“坐在這里的不是別人,是貴妃娘娘!”
“皇帝陛下能任由越國人殺進城來傷害到娘娘嗎?只要娘娘還在這里,陛下就一定會派人過來解救咱們的!你們若走,那活路就沒你們的份啦!”
聽到這話,眾人倒像是吃了一顆定心丸。
但還有人遲疑的問道:“皇帝陛下,真的會派人來嗎?”
南煙淡淡一笑,道:“難道,本宮就不怕死嗎?”
“本宮既然敢把你們都召集起來,既然敢留在這里,本宮就相信,皇帝陛下一定會想辦法派人來解救本宮。”
“到那個時候,你們也會毫發無傷的。”
眾人聽她這么一說,心里的一塊大石頭總算放了下來。
而剛剛那些因為驚惶失措而對南煙無禮的人,這個時候也有些膽怯,生怕貴妃記下他們無禮的舉動,晚些時候再跟他們算總賬,于是一個個都蜷縮在角落,恨不得把臉都埋進地里。
所以,也不再有人注意到,這位貴妃娘娘松了口氣,后背靠進椅背的時候,額頭上已經布滿了一片細密的汗珠。
彤云姑姑感覺到南煙的緊張,小心翼翼的俯身下來:“娘娘……”
南煙低聲道:“本宮沒事。”
她雖然這么說,也的確掩飾得很好,可是,只有站在她身邊親近的人才能感覺得到,這個時候的南煙并不如她所表現的那么平靜。
若水不明白為什么,她連下面那些如同驚弓之鳥的宮女太監,侍女小廝們都能說服,何以在這個時候卻反倒緊張了起來。于是附在她耳邊輕聲說道:“娘娘,皇上不是會派人來救咱們嗎?”
她說著一頓,又以一種不可反駁的堅定口氣說道:“陛下一定不會讓娘娘置身險境的。”
“所以,皇上一定會派人來的!”
南煙抬頭看了她一眼。
漆黑的夜色中,南煙的臉色即便被廊下殷紅的燈籠照著,也透著一點無法掩飾的蒼白,她低聲道:“皇上當然會派人過來。”
“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
南煙的目光看向遠處漆黑的蒼穹,聲音也帶著一點悠遠:“他們,來得及嗎?”
夜色中,一騎人馬如同一支在黑夜中穿梭的箭矢,飛快的前行,同時也在身后留下了一道不易察覺的煙塵,很快便隨著馬蹄的遠去而消散在黑夜當中。
騎在馬背上疾馳的,正是黎不傷。
他神情堅毅,甚至帶著一點肅殺之氣,目光穿過沉沉的夜色,漸漸的,已經看見前方駐扎的泰寧衛與福余衛營地的火光,可是,他的眼神卻好像看穿了那夜色中的一點光亮,看向了更遠的地方。
不過,泰寧、福余衛的人,倒是立刻就發現了他。
事實上,這些人也是徹夜不眠,邕州城北被攻打的消息早已經傳到了他們這里,只是,沒有皇帝的命令,哪怕火燒眉毛,他們也不能輕舉妄動。
可是他們也相信,皇帝不可能毫無動作。
而以距離而言,調動他們前往邕州城,是最有力的方法。
果然,他們在寂靜的深夜等來了前方急促的馬蹄聲,幾個守營的將士立刻舉著火把上前,火光映照著黎不傷身上的飛魚服,他們立刻大喊:“黎指揮使到!”
很快,安靜的營地里響起了一陣喧囂聲。
黎不傷不等馬停穩便直接翻身下馬,幾個士兵立刻上前來接過他拋來的韁繩,黎不傷只問了一句:“兩位指揮使呢?”
士兵們道:“就在大帳內。”
他便不再說話,直接大步走了進去。
大帳內,泰寧衛指揮使特木勒與福余衛指揮使高翔正站在一副邕州城的地圖前說著什么,聽見黎指揮使到了,兩人立刻轉過身來,三人拱手見禮。
特木勒道:“黎指揮使,你今夜過來是——”
黎不傷大概是剛剛策馬狂奔,有些消耗體力,這個時候稍稍有些喘息不定,開口的時候,聲音也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跡,他說道:“兩位應該已經知道,越國人今夜對邕州城北發起突襲,陛下思量之下,決定讓兩位率領部眾前往馳援。”
兩人相視一眼,道:“我們也知道,這個時間,這個距離,的確應該由我們進入邕州城內,護住娘娘,再前往北城馳援。”
黎不傷道:“不。”
特木勒與高翔兩人剛剛商議出的辦法,被他一個字就駁回,兩人都愣了一下。
他們畢竟是常年跟隨祝烽征戰,非常熟悉祝烽排兵布陣的習慣,過去也時常在戰略上有著不謀而合的默契,難道這一次,他們猜錯了皇帝的心思?
高翔道:“黎指揮使,難道皇上不是這么吩咐的?”
黎不傷道:“皇上的確是要讓兩位進入邕州城,但并不是去護住貴妃娘娘,而是要兩位都前往城北馳援。”
兩人對視了一眼,眉頭不由得擰了起來。
難道,他們真的猜錯了皇帝的心思?
特木勒想了想,道:“我們要看皇帝陛下的手諭。”
黎不傷看了看他們,然后說道:“皇帝陛下并沒有給我什么手諭。”
特木勒和高翔立刻皺起了眉頭,正要說什么,而黎不傷已經從懷里掏出一樣東西,沉聲說道:“但這個,兩位應該認識吧。”
兩人一看,一個黢黑的,散發著暗金色光芒的東西在他手中。
兵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