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時候,他就覺得,皇宮是一口黑黢黢的散發著惡臭的泔水缸。
里面充滿了不堪和令人作嘔的卑鄙。
現在,他還是這么覺得。
深吸一口氣,皇上抬腳離了皇后寢宮,坐了轎輦回御書房。
這樣的泔水缸,云霞要真的殺了定國公的兒子,他做父皇的,必定給她全力的支持。
這一生,為了朝政,他對不起皇后的地方太多。
皇后只云霞一個……
是他錯了,不該信了柔妃的話,定了云霞的婚事。
云霞的婚事,還是她自己去選好了。
皇上前腳回了御書房,后腳福公公就滿頭大汗回來。
不光回來,還帶回幾個黑衣人。
除了一個鼻青臉腫明顯挨過揍,余下的,衣著整齊,面容干凈,就是全都昏迷不醒。
瞧著并排躺在地上的一溜黑衣人,皇上眼角一抽,將心頭心思撥至一旁,疑惑看向福公公。
福公公從懷里掏出一個瓷白小瓶兒。
“這是福星給的解藥,這些,是九王妃他們在刑場對面的酒樓抓的刺客。”
說著,福公公將福星噼里啪啦的解釋又噼里啪啦的給皇上講了一遍。
皇上……
這么說,當時黑衣人的頭目當眾摔倒,是因為踩到了容恒失手落下的皂莢球?!
那個時候,他兒子在搓衣裳?
眼皮狠狠一抖,皇上就道:“恒兒為什么要搓衣裳?”
這是重點嗎?
雖然這的確是令人震驚,但是,眼下重點是這些刺客好嗎?
克制住自己要翻白眼的沖動,福公公拉回了皇上跑偏的話題,“陛下,這些刺客,和法場上的刺客,是一撥人,興許,他們知道是誰救走了云王。”
皇上頓時眼底閃出亮色。
啪的一拍桌子,“給朕審,還有宮里那個,一起審!”
福公公領命,吩咐人將黑衣人并解藥帶下去。
“清兒醒了嗎?”待黑衣人被帶走,皇上問道。
福公公搖頭,“九殿下還未出來。”
皇上……
還沒出來!
這么久!
到底是兒子厲害還是歡宜香厲害!
福公公覷著皇上的神色,頓時……
又跑偏了!
“奴才去的時候,平陽侯夫人和三和堂的少幫主正在吃燒烤,看他們的心情,九王妃應該是無礙,陛下放心。”
語落,深怕皇上再次跑偏,福公公馬提醒道:“陛下,云王被救走,云王的女兒,云裳還在牢里關著。”
皇上點了點頭,摸著下巴上的胡須,沉默了一會兒,道:“他們吃燒烤,是當著鴨鴨的面吃的?”
皇上又道:“吃的什么?烤雞腿?那只雞吃沒?”
陛下!
心頭一聲無力的咆哮,福公公認命的回答,“好像是吃的烤全羊,鴨鴨也吃了,福星給他弄了一塊羊排,奴才去的時候,長青正拿刀子給鴨鴨切碎。”
皇上聽著,臉上就露出一股奇特的神色。
果然如此!
“朕就知道,那只雞,肯定要吃。”
沒有找到有用的線索,刑部尚書不敢進宮,趁著福公公出宮正好遇到的機會,托福公公幫著一問。
福公公知道刑部尚書與九殿下走的近,就承了他這人情。
原本一句話的事,沒想到,這么費勁!
扶額一瞬,福公公再次提醒皇上,“陛下,刑部尚書大人等著您的示下,云裳要如何處置。”
皇上一擺手,“且先關著吧,讓他關好了,別把人弄丟了。”
頓了一瞬,皇上忽的想到什么,嘴角噙了笑,“他要實在關不住,讓他找福星要點藥。”
就在福公公以為,皇上又要詢問他有關鴨鴨的事的時候,外面忽的有小內侍回稟。
“陛下,密室那邊,來消息了。”
皇上跑偏的思緒,頓時一斂,“進來回稟。”
御書房的大門被打開,一個小內侍弓著身子走進來。
“陛下,太后娘娘招了,說是,救她的人,許是齊王。”
皇上眼底,驟然驚濤駭浪。
一張臉,陰沉而剛毅,帶著濃濃的蕭殺之氣。
“齊王?”
咬牙切齒,念出這兩個字。
當初,那些暗影突然出現,他就懷疑,齊王是不是沒有死。
畢竟,暗影的規矩擺在那。
那些暗影,會背叛祖師規矩的可能性極小。
現在,得了這樣的話,皇上陰沉的臉上裂出一道冷笑,“他果然還活著!”
小內侍低著頭,道:“當年齊王被火燒至死,太后娘娘說,容嬤嬤去檢查過,那個被火燒死的人,并非齊王。”
皇上死死捏著拳。
當年就知道,齊王逃脫了,這么多年,卻從未告訴他。
這是什么!
不是留著一手來防備他又是什么!
“奴才用盡了手段,太后娘娘也只說了這些,其余的,什么都沒說,只是……”
小內侍一猶豫,有些不敢開口。
皇上就道:“只是什么?”
小內侍抿了抿唇,“太后說,您今日這般對她,遲早會遭報應,她手里有齊王的命脈,而齊王手里,有您的命脈。”
命脈?
皇上皺了皺眉、
齊王手里若真的有他的命脈,當年的洶洶大火都能逃脫的人,會一直沉寂這么多年?!
可太后的話,皇上又不敢全然不信。
如果當真是齊王要救太后,那么,他救太后出去,一定不是為了孝順太后。
利用……
利用太后什么?
不管利用什么,太后活著,他才有利用的機會,若是太后沒了……
想及此,皇上皺著眉心揉了揉太陽穴。
太后不能沒了!
她得活著啊。
一旦太后沒了,那些封王必定要回京。
齊王隱忍了這么多年,忽然現身,云王的事又沒有完全料理好,如果那些封王再生事端……
還讓不讓人活了!
心頭憤怒的吼了一句,皇上一擺手,道:“下去吧,看好她,莫要出任何岔子。”
小內侍得令,轉身離開。
他一走,福公公給皇上添了一盞茶。
皇上盯著那茶盞,眉目陰冷,“他果然還活著!他……竟還活著!能派人來宮里救太后,想來,法場的事,也是他的手筆,朕真是想不到,時隔這么多年,朕的這個皇兄,竟然連徽幫都拉攏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