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煜林聽到穆炎的話，并未否認。
老夫人雖不是他親手所殺，但與他殺了她有何不同？
這一切……都是他的錯啊……
若不是他認識了文淺月，這一切又怎會發生呢？
銀翼看自家少城主完全不想反抗，還一副萬念俱灰的模樣，生怕穆炎當真將他活活掐死，不得不上前就阻止，艱難道：“穆姑娘不是的……老夫人是……自己跳下去的……”
城墻百丈之高，老夫人又是一個普通人，這足以叫她粉身碎骨，不成人形。
穆炎丟下段煜林，不解道：“你說什么？”老夫人這般向陽而生的人，怎會輕生？
銀翼慚愧垂眸，哽咽道：“文淺月原一直與深淵魔王暗有來往，您也知道，她以前運道極佳，陰差陽錯之中，她竟知道了九仙城的秘密，并毫不在意地將其告知了深淵魔王。
此次魔戰，深淵魔族來勢洶洶、蓄謀已久，我們根本防不勝防。
而今中州深淵魔門大開，各方人族皆蒙受大難，九仙城中八城已破，只余留這唯一的一城，其他城池更是橫尸遍野，有甚者已淪為了魔族的據點。
這等傾覆大難之下，各大城池為保護人族血脈，紛紛挑選出了天賦卓越的孩子將他們送到了老夫人麾下，乞求老夫人庇護。
其實九仙城早已自身不保，老夫人根本無能為力啊！
但老夫人至情至義，為了兌現承諾保護人族傳承，這才會不惜代價從……”
說及此處，銀翼再也說不下去了，他重重吸了兩口氣，又道：“穆姑娘，老夫人給您留了一封信……”
“拿來。”
銀翼顫抖著遞上了老夫人寫下的絕筆信，穆炎展開一看，微微有些恍惚。
在信中，她說未能見她最后一面委實遺憾，她派出的人找遍大陸也不見她的蹤跡，人族最后一城已岌岌可危，她是迫于無奈才出此下策來“傳信”于她，讓她不要有任何的負擔。
她說她不該用枷鎖和職責來制約她的自由，請她原諒。
她說她不欲讓她奉獻余生，犧牲自我，她該好似山間的風般恣意自由，她只求這陣風，能替中州百姓吹散些許陰霾，保留希望的火種。
她請她幫忙，將孩子們送到邊境大陸，在那之后，她就能自由決定去留。
她還說哪怕黑暗降臨，也讓她別驚慌、別彷徨更別絕望，只要心存希冀，中州人族便有重新崛起的一日。
“珍重，穆姑娘。”
最后五字，段老夫人的筆跡甚是端正，一筆一劃，寫滿了寄托。
穆炎輕輕摸索著那筆跡，神色莫名。
而由始至終，這信里都不曾提及段煜林，哪怕只言片語。
良久，穆炎抬眸道：“為什么是邊境大陸？”
銀翼苦笑道：“因為那里靈氣薄弱，還未被魔族入侵。”
以往中州大陸的人提及邊境大陸，多是嫌棄鄙夷，誰又能想到，而今它會是人族最后的壁壘？
“我明白了。”
穆炎頷首，沒再看段煜林一眼，從城墻上一躍而下，落地俯身，細細替段老夫人收斂尸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