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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喜福會(下)

更新時間:2020-10-28  作者:天下歸元
孩子們皇見皇的同時,三對夫妻也完成了相見歡。

燕綏很快就知道了容楚躺在他床上是在等誰——身后忽然安靜了很多,氣溫以難以察覺的速度在下降,對面高柜上白玉瓶中今早剛摘的鮮花變得硬挺,仿佛鍍上了一層晶瑩通透的光澤,仔細一看卻是細細地凝了一層冰,而簾子上垂下的水晶珠不再擺動,冷光流轉如鉆石。

空氣變冷,卻又彌漫開馥郁又高貴的香氣,濃艷卻不俗。

隨即燕綏便聽見身后文臻驚喜的抽氣聲。

他轉身,便看見白衣銀發的男子,點塵不驚地邁過門檻,他看上去依舊如當年一般高冷疏漠不愛人間,臂彎里卻違和地拐著衣著華美容貌艷麗的女子,果然是老相好宮和景橫波也到了。

景橫波攬著宮,深紅的裙裾飛揚,時時刻刻都是鎂光燈下走紅毯的姿態,款款進門來的時候,宮還不忘記順手替她提了提寬大的裙擺,而景女王則一臉明星范地和文臻太史闌招手:“哈羅,哈羅,達令,你們都好嗎!”

文臻正要撲上去,噗地一聲笑出來,太史闌早已走到一邊,雙手抱臂,聞言呵呵一聲,道:“怎么不好?我和蛋糕美貌如昔,只是你好像老了一點?”

“哪有。”文臻立即反駁,裝模作樣地上下打量,“大波天生麗質,哪那么容易老,也就是多了幾根白發而已。”

她笑吟吟看景橫波,景橫波卻并沒有尖叫,嗤地一聲笑:“又合伙DISS我!哪來的白發?我今早出門前照了一個時辰鏡子,別說一根白毛,你找得出一點不完美我把王位給你!”

文臻鼓掌:“果然是當女王的人,十年不見,不僅長進,還霸氣了!”

景橫笑吟吟抬手捏她的臉,“當然,想當初你老公在我手下也沒少吃虧呢!”

她一習慣性捏臉,文臻就習慣性去摸她的胸,旁邊太史闌習慣性轉頭就走,三位夫君,宮一抬手,容楚一笑,燕綏衣袖已經向景橫波拂了過去。

文臻景橫波:“男人走開!”

燕綏宮:“……”

景橫波和文臻的手都頓住,面對面相視一陣,忽然齊齊一笑,景橫波張開雙臂,文臻撲了上去。

撲上去的時候,還把想走到一邊的太史闌一拽,竟生生拽得她一個踉蹌,也一頭扎進了三人組。

三個人擁抱在一起,頭抵著頭,久久不動。

這一抱,隔了十年時光,隔了無數風波迭蕩,陰謀傾軋,尸山血海,險死還生。

命運的路途與選擇稍有分歧,這一抱便會成永遠的奢望。

終得再會,感謝上蒼。

室內無聲,三個女子固然默默無言,三個男人也沒說話。

宮望著景橫波微微顫抖的肩頭,姿態筆直,眼神卻溫軟心疼。

容楚凝視著太史闌的背影,唇角一抹微笑,想著這慣來抗拒和別人太近接觸的女子,現在的姿態卻是很放松呢。

真好。

只有燕綏皺著眉頭——就知道文臻有了朋友就忘了男人!

雖然皺眉,他倒也沒說什么,干脆轉身,眼不見為凈。

三個人頭靠頭抱在一起,半晌,文臻看見地磚之上,啪地落了一滴液體。

她就像沒看見,語氣輕快地道:“嘿,通報一下這十年戰績。我當了丞相,百官第一,得了一個強迫癥老公,和兩個不省心的兒子,你們呢!”

太史闌:“一兒一女一老公,以及和你們東堂打了七八年的仗。”

景橫波:“我追來了世界上最好的男人!生了一個全天下最美的女兒!獨占了這片大陸最廣袤的領土,達成了咱們四人中的最高成就!”

太史闌:“我對你以上的描述不以為然。”

景橫波:“有意見?有意見比一比啊!”

向來扮演煽風點火角色的文臻:“哎呀不要這樣啦,十年不見見面就撕逼就鬧哪樣?要么大波你就謙虛一點……”

景橫波:“我為什么要謙虛!介就是事實!男人婆你就是在嫉妒,嫉妒!”

太史闌:“嗯,我嫉妒你的白頭發。”

容楚含笑對宮道:“看這重聚,真的很難想象,她們四人曾在一間陋屋里合住多年,且分離十年還念念不忘。”

宮:“君不聞損友焉?”

燕綏涼涼地道:“打是親罵是愛。”

容楚雙掌一合:“看來攝政王殿下于此深有體會?真令在下羨慕。在下就比較可憐了,從來沒被太史打罵過呢,她只會對我說,夫君你辛苦了,夫君你且歇歇……”

燕綏面無表情地道:“還有,夫君你腰還行嗎?”

宮轉頭看容楚的……下三路。

容楚面不改色:“行不行,殿下親自試試不就好了?”

那邊三個女人已經不斗嘴了。

豎起耳朵聽三個男人斗嘴。

半晌,景橫波哈哈哈笑出來,“蛋糕兒,講真,我真的好同情你啊……”

文臻呵呵笑著正想噴回去,景橫波忽然將她的腦袋一按,重重地道:“……也好想你……你們啊!”

文臻到嘴的話立即哽在了咽喉里,連想要也順帶DISS燕綏兩句的太史闌也頓了頓。

三人都沒有再說話,太史闌直起身,將兩人一左一右攬了,一只袖子往景橫波眼睛上一按,一只袖子掠過文臻的頰,淡淡地道:“等會記得賠我衣裳。”

景橫波尖叫:“別弄花了我的眼影!”

文臻:“賠!送你一套制服!老帥了!”

太史闌嫌棄地收手,景橫波的眼影一點沒花,文臻臉上也干干凈凈看不出痕跡。

三人這才在圓桌邊坐下來,沒留老公們的位置,都是不省心的,讓他們自己咬去。

景橫波一邊磕著瓜子一邊道:“在你這逛兩天,咱們就啟程去堯國,堯國和大燕聽說開戰了,小珂抽不開身,咱們去看看熱鬧,要是大燕敢怎么的,咱們就把丫順便滅了……”

文臻為可憐的大燕默哀。

大荒女王說得輕描淡寫,可真要做起來,也一定不難。

“既然堯國有事,那我就不留你們多住了,游玩幾日就趕緊出發……”文臻還沒說完,就聽見景橫波用一種十分幸災樂禍的語氣道:“最重要的是,打人這種事,仇人越多才越熱鬧,小珂在你老公手上吃的虧也不小,當然要帶著她一起吃飯睡覺打燕綏啦!”

文臻:“……”

嘴上說著大義滅親的文丞相,真正安排起住宿來,也十分的公(護)平(短)正(心)義(機)。

偌大的攝政王府,還是和以前一樣簡單粗暴的七進院子,套娃似的。燕綏和文臻并不住在最里面的七號院,因為燕綏嫌麻煩,現今的東堂也沒有刺客敢靠近攝政王府十里之地,所以兩人住在二號院,之所以不用一號院,自然是因為那院子當年曾被某人住過。

這次文臻把女王夫妻安排在五號院,容楚夫妻安排在七號院。美其名曰五號院裝潢華麗最符合女王氣質,七號院最里面最幽靜符合大帥的喜好。

并沒有護衛,也不指望誰能攔住這幾位,只期盼距離的遙遠能夠讓這幾人發一發懶病。

景橫波聽了,眼皮一抬,嗤笑一聲。太史闌依舊面無表情,容楚微笑,春風明媚,流水生輝。

距離的遠近永遠不能阻隔一顆火熱的心,不是嗎?

當晚,攝政王殿下躺在床上等丞相大人臨幸時,丞相大人卻遲遲不歸,讓人傳話說公署臨時有要事今晚需要加班,請殿下先睡為敬。

殿下抱著被子一臉漠然地聽完,呵呵兩聲。

當晚殿下破天荒地沒有洗澡。

美其名曰有點傷風怕著涼。

四大護衛一臉戚戚地守在門外,當初沒去過大荒的日語還扒著門板碎碎念。

“殿下為啥不洗澡?不洗澡殿下會睡不著……”

英文一巴掌把他扇在了門板上。

“傻缺!當然不能洗澡!”

“咋了?洗澡又犯什么忌諱了?”

“如果你洗澡洗到一半忽然有人掉到你澡桶里看光你還要大喊你非禮,你說你洗不洗!”

“這個啊,要看掉進來的人美不美。”

“如果雖然很美卻是你老婆的閨中密友,且那位還有一位醋性和本事一樣大的夫君,你洗不洗?”

“換我當然不敢洗,可是殿下怕什么?本事再大,還能大過殿下?”

“一個人大不大過殿下我不知道,兩個人就難說了。我就提醒你,你忘記了當年月下的光頭嗎?”

燕綏在床上翻身。

沒洗澡,睡不著。

這些年毒性漸解,睡眠比以往好了許多,只是沒有文臻在身邊,原以為要睡不著的,誰知道翻完七百三十八個身后,他竟然有點迷迷糊糊了。

室內氤氳著淡淡的香氣,是文臻常用的令他安心的龍息香,卻又隱隱摻雜著一點別的淡而清的氣味,非常細微,可等他察覺到這一點異常的時候,他已經陷入了睡眠。

睡著的前一刻,他想,大意了。

老婆胳膊肘朝外拐。

他和文臻的房間,機關和禁制非常多,誰也別想輕易進來,所以誰也做不了手腳。

但是心又黑又偏的老婆可以啊!

然后一個時辰后,燕綏被活活凍醒。

睜開眼,差點以為自己夢游了。

眼前晶光琉璃徹,一片冰雪世界,宛如水晶宮。

他望著頭頂冰龍一般的橫梁三秒鐘,默然起身,伸手在床下一拍,那里還有備用的一模一樣的床和被褥。

沒拍開,機關都凍壞了。

燕綏起身,不睡了,去和冰雪人妖敘敘舊。

不知為何有點腹脹,他去簾后解手,忽然停住腳步,轉身就走。

已經遲了,一雙纖纖素手撩起簾子,嬌聲媚語傳入耳際:“殿下,女王陛下喊你噓噓。”

燕綏就當沒聽見,身后人影一閃,什么東西越過頭頂,不是香風,也沒有氣味,但他立即知道那是什么,下意識一閃身,那東西嘩啦啦越過簾子,撞翻屏風,穿過橫梁,射出門口,冰光閃爍間隱約一個圓圓矮矮的一大團影子。

砰一聲門扇被撞開,門外月光地里站著一個身影,此時燕綏已經看清了,飛出門外的果然是簾子后的恭桶,負手站在月光地里的是太史闌。

恭桶時刻換新,是干凈的,此刻正迎著太史闌飛出去,燕綏可不認為太史闌站在門外是為了迎接他的恭桶,隨即便看見太史闌伸出了一只手。

月光下伸出的那只手,修長,指甲光潔,一擺,一推,劃一個圓潤的弧,很有風范,像絕世武學大家對戰前最為優雅有力的起手。

用來對付一只馬桶。

下一瞬馬桶在空中無聲散成無數碎片。

燕綏眼眸一瞇。

沒有掌風,沒有氣流,他可以確定太史闌沒有使用任何真力,和馬桶還隔著半丈遠。

燕綏的臉色很不好看。

因為馬桶碎得太扎心。

大大小小,歪歪斜斜,每一塊形狀都不一樣,有些落成了他腳下的粉末,有些卻似乎想要蓋上他的頭。

燕綏只能再退,他總不能和一只馬桶搏斗。

太史闌手又一抬。

粉末旋起,碎片歸攏,空中又出現一只完整的圓溜溜的馬桶。

燕綏還沒舒口氣,想著大帥愛玩馬桶就送她玩,反正這只馬桶他不要用了,看著就想起各種不規則碎片,簡直戳心。

下一瞬就看見太史闌手一擺,馬桶又碎了。

碎得比之前還抽象。

再一擺。

湊整。

再一擺。

又碎。

燕綏:“……”

無法直視。

好像心也碎了。

被迫看完了馬桶的一百零八式分尸大法,他這輩子還能好好地用馬桶嗎……

墻角處,四大護衛鵪鶉一般瑟瑟發抖。

“毒……太毒了!”

“果然不愧是文大人的摯友。”

“居然用馬桶來對付殿下!”

“折騰食物,我家殿下可以半個月不吃;折騰水源,我家殿下也可以數日不飲;哪怕拆了房子呢,我家殿下睡不睡也沒什么要緊……可是還能不如廁嗎!”

“人有三急啊!”

馬桶最終恢復原形,月光地里的太史大帥宛如太極國手一般,云淡風輕遙遙一推,馬桶就歸回了原位。

然后景橫波格格笑著,手臂硬穿過她的手肘,兩人挎著走遠了。

燕綏站在門口,對著床前明月光,轉頭看看還在微微顫動的簾子,生平第一次開始反省自己做過的事。

他默默站了一會兒,本來也不是太內急,但眼睜睜看著馬桶不斷分尸又不斷恢復,某種感覺反而洶涌了起來。

這個馬桶不能用了,外頭倒還有廁所。王府太大,文臻為了方便護衛們,特地在每個院子都安排了公廁。

燕綏去了二號院的公廁,剛關上隔間門,便覺身周一冷,隨即眼睜睜看見文臻特制的便池結了一層厚厚的冰。

冰上生無數尖刺,保證蹲下去能戳成篩子。冰的顏色青幽幽的,光澤詭異。

頭頂有人悠悠笑道:“聽聞攝政王殿下無所不能,想必也妙解音律,就是不知道攝政王殿下飛流直下三千尺時,是否也能奏出妙音一曲?”

一張臉探了下來,月色里明珠生輝,容楚滿臉寫著“我很想聽,還很想看,我就看看,我不動手。”

燕綏眼風飄過,束束腰帶,轉身,走人。

他沒回房,走過二號院,出了王府,穿過長街,叫開宮門,直奔前殿丞相公署。

以加班為名吃零食并且早早睡下的文臻,在睡夢中聽見動靜,還沒起身,就看見燕綏飄了進來,順手將她一摟,文臻正疑惑著這老夫老妻的不至于分離一晚就相思難耐追到宮中吧?就看見燕綏草草一摟便放開,以一種看似淡定實則急不可耐的速度直奔她的簾后。

文臻:“……”

怎么?特地憋一泡尿來她辦公室放?

是覺得她這里的田還不夠肥嗎?!

過了一會,燕綏出來,依舊表情淡定,但是老夫老妻了,文臻可以輕易從他的眉梢眼角看出細微的放松和滿足。

嘻嘻,果然閨蜜出手,不同凡響。

很多年沒有見過能讓燕綏這么狼狽的人了。

毫無同理心的文大人,把案頭上完全可以下個星期再討論的國事往自己面前拖了拖,做伏案埋首狀,又按鈴叫人開會,雖然大半夜開會什么的不大人道,但是關于皇宮西北角一座冷宮因為長久沒有修葺而掉瓦的事務很嚴重,萬一砸到人怎么辦?就算砸不到人,砸到花花草草也是不好的嘛。

半夜三更,文丞相辦公室忙碌得熱火朝天。

文丞相從文件堆里抬起手來,攆小狗一般揮了揮,氣若游絲:“老公啊,我這里有點忙,就不能陪你了,要么你里間宿舍睡一睡,放心,我們盡量不會吵到你的……”

燕綏:“……”

兒子都生了兩個了。

這婆娘賣老公的借口還是這么不走心。

燕綏看似淡定實則悻悻地走了,他無法呆在太過吵嚷的地方,文臻立馬推開面前山高的卷宗,“長夜漫漫正好搓麻!”

嘩啦啦聲響里,陪她值班的采桑問:“小姐,你的良心不會痛嗎?”

“二條!痛啊,但長痛不如短痛嘛。你想想啊,積怨已久,千里迢迢來了,不給人家一個發泄的機會,這以后要想談三邊合作四方合作什么的,也難開口嘛。反正看在我這么大方的份上,她們也不會弄死他的是吧……和了!”

天要下雨,人要報仇,老婆要賣老公,老公能怎樣?

受著。

老婆辦公室避難不成,燕綏也就回了王府,總不能被逼得自己家都不能回。

路過兒子院子時,看見隨心兒在院子外孤獨地支開了自己的專用小帳篷,帳篷前掛一牌子:除我哥和當當哥外其余人謝絕入內。

然鵝也并沒有看見什么當當哥。

而隨心兒的院子里倒是笙歌燕舞,燈火通明,皇帝陛下賜宴呢。

燕綏看見一個正在作酒杯舞的少女,輕盈得像蝴蝶翅尖的一縷風。

看見一個在湖邊洗腳的少女,她身邊一個小少年拎著毛巾和鞋等著,并擋住了他人可以窺看的任何角度。

看見了一個少年叼著酒杯,笑瞇瞇地看廊前伴舞的妖嬈舞娘,看似酒色不忌,眼神卻極清明。

看見自己的皇帝兒子,一臉熱情地在推銷吃喝玩樂。

燕綏在檐角略停留一刻。

屋檐下的,是這片大陸未來主宰的新一代。

可以想見,如果這群小少女少年不能如母輩一般成為摯友,那么彼此都會成為彼此的強敵。

而因為他之前的一番操作,眼瞅著東堂成為眾矢之的的可能性更大一些。隨便兒的未來,也許會更加艱難一些。

燕綏站在風中認真地想了想。

沒找到良心中的一點點痛意。

當然,如果他肯痛痛快快讓那幾個家伙出了氣,以人家的身份地位,此事必然從此揭過,也絕不會影響到下一代。畢竟出身在那,必要的格局還是有的。

需要給那幾個家伙痛痛快快打一頓,給隨便兒鋪路么?

燕綏呵呵一聲,籠起袖子,在風中灑然而去。

自己的江山,自己守去。

揍我?

沒門。

接下來的幾天,文丞相依舊以即將遠行需要加班為由夜不歸宿,而被老婆出賣的燕綏的日子也過得頗(水)豐(深)富(火)多(熱)彩。

吃飯睡覺如廁洗澡三百六十度全方位圍殺。

燕綏看似維持風度實則頗有些艱難地在各類圍殺中輾轉騰挪。依舊看起來翩翩精致,風采不失,十分完美,當然如果不是黑眼圈已經掛到腮幫,那就更完美了。

然而一直沒有真正動手。

燕綏感到有點寂寞。

天青色等煙雨,而他在等架打。

這么零敲碎割的磨人,不如捋起袖子三局定輸贏,他一個人打三局,不在怕的。

他想打架,那一群人偏不如他意。

騷擾,也是戰術。

報仇特別行動小組組長容楚微微一笑。

仇,一次性報不爽。

大餐,放到最后吃才香。

某一天晚上,當燕綏在自己橫平豎直的桌案前,看似隨意實則萬分防備地坐下來時,已經有點不適應居然沒有什么事發生。

也許攻擊就在下一波?

然而直到他拿起筷子,吃了一口飯,并把每樣菜都嘗了一口,幾乎已經飽了后,依然無事發生。

這就有事了。

燕綏放下筷子,忽然抬頭,與此同時,五感出奇靈敏的隨心兒已經道:“飛過去了。”天平

頭頂的聲音越發清晰,大風鼓蕩,似乎有什么從上空飛過,燕綏掀簾出門,呼地一聲,滿頭黑發蕩起,頭頂上有笑聲掠過,那微啞又懶又嬌的嗓子,一聽就是景橫波的。

燕綏頭一抬,好家伙,人都齊活,包括他老婆。

就這么把他撂下了?

一根繩索忽然從巨鵠背上垂下來,文臻在上面喊:“老公,現在上來還來得及!”

燕綏的手指下意識動了動。

隨便兒在他身后陰惻惻地道:“好容易老婆不在家隨便浪,又沒了被打之危,傻子才會跟上去吧?”

燕綏:“打得到?”

隨便兒:“打不到,您請?”

隨心兒:“爹爹不去,娘也要生氣的。”

燕綏把小兒子拉離了大兒子免受荼毒,又揉揉他的狗頭以示嘉獎。

巨鵠飛得不快,那繩索還在晃。

隨便兒對隨心兒道:“二狗子,你說的對,完全不追我娘回來后某人日子也不好過,所以最好的辦法就是他追,然后有人絆住了他的腳步,比如抱著大腿哇哇哭爹你不要走之類的,然后他便可以勉為其難地留下了,這樣又不得罪我娘,又能避免被打,據我觀察,此時此地這個角色只有你能勝任,你記得演完這出戲后和某人要出場費。”

隨心兒:“他是我爹,不要錢。”

隨便兒:“呵呵。”

隨心兒:“只要不進我院子就成。”

燕綏懶得理兩個不貼心的兒子,身子一掠,已經夠著了那前方晃悠的繩索。

倒不是一刻離不得文臻,但是如果這女人終于和死黨聚齊,又終日處于和他有仇的死黨夫妻包圍中,天長日久被洗腦,來個長期旅游離家出走怎么辦?

手抓到繩索的那一刻,他想到了很多可能。

繩子斷了。

太史闌讓繩子忽然消失,他跌個倒栽蔥。

繩子黏在手上,他被吊著在全城面前展覽。

繩子沒事,他上去了,然后被幾人聯合踢了下來。

以上每種,他都做好了準備。

以上每種,都沒有發生。

喊他上去的并不是文臻,她被景橫波笑嘻嘻捂住了嘴,至于聲音為什么像到連燕綏都沒聽出來,是因為容叮叮很擅長模仿別人的聲音。

拿著繩子的是容楚。

燕綏手剛搭上繩索的那一刻,容楚大力一掄!

與此同時,宮也伸手一搭。

兩個高手同時發力甩繩,繩子閃電般彈起,以一種語言無法描述的速度,帶著燕綏呼嘯飚上天際。

遠遠看去恍如流星彈丸,劃出一道凌厲的光影。

然后繩子忽然變得很滑很膩,膩到高速運行中的燕綏不得不松手。

“嗖”一聲。

隨便兒隨心兒兩只大腦袋隨著那道巨長的拋物線轉過了整整三百六十度一個大圈。

看見那只尊貴的彈丸飛過了頭頂飛過了一號院飛過了占地百畝的攝政王府飛過了其后不遠的同樣占地百畝的宮門廣場……

一聲“哇哦”齊齊整整。

頭頂上再次傳來景女王高亢而歡快的歌聲。

“我送你離開,千里之外……”

攝政王被送到了千里之外。

整個天京的百姓在那天清晨都看見了一道流星。

據說還有人在底下許愿早生貴子來著。

大概在長達七八瞬之后,在皇宮后頭那座綿延數百里的園林最深處,才響起一聲彷如隕石墜落般的巨響。

那一片郁郁蔥蔥的綠林爆開一大片翠屑,那一片的天仿佛都在下碧色的雨。

鵠背上景橫波笑嘻嘻畫了個十字。

鵠行疾速,一日夜便到燕慶邊境的定州,堯國帝后正在對大慶皇帝行復仇追殺之戰,一路追殺到了定州,在鵠背上可以看見底下山脈間紅黑色的軍隊糾纏交接,而大片鵠鳥承載著鐵甲士兵呼嘯而過。

太史闌向來對戰場最感興趣,拿了個西洋遠目鏡看下頭戰局,前方是一座山,一線紅色衣甲的士兵如火線般在山道間逶迤,太史闌的目光落在那火線的盡頭,一方懸崖如頂蓋遮住了下方的視線,她輕輕咦了一聲。

以她百戰經驗,這種地形,一般都會有埋伏。

但是紅甲是被追逐的慶帝軍隊,后方才是堯軍,堯軍又有鵠騎,便是絕崖有埋伏,也動不到堯軍大部隊……

太史闌還在思索,文臻忽然道:“那絕崖上有挖掘填埋痕跡。”

此時天色晦暗,山上植被茂密,距離又遠,正常人是絕對看不清山石痕跡,但是文臻可以。

忽然底下起了一陣旋風。

很小的旋風,像一團花在山道上綻開,仔細看卻是一片金黃落葉被卷上半空然后紛落,落葉影里隱約一條纖細身影。

看見這人影剎那,鵠背上三個女人同時直起了身子。

與此同時一聲悶響。

太史闌厲喝:“下!”

轟然巨響。

絕崖崩塌。

山體傾斜。

煙塵騰騰漫起,巨石當頭而下,有人閃身而入,有人奮身救人,有人狂哭大笑,有人拼命自救,有人絕望等死……昏暗的視線和震動的天地里,有人大呼“君珂!”“皇后!”“主子!”

只有那只提前降下的巨鵠,灰黑色的翅貼地俯沖,下一瞬一支裹著護腕的手臂伸出,肌肉繃緊,準確而又利落地一抄。

砰一聲女子落入鵠身。

幾條人影團團圍上。

“小透視!”

“東風!”

“紅中!”

“碰!”

“嘩啦啦”碰撞聲清脆動聽,夾雜著女子們的笑聲。

“小透視,當皇后了,還看牌?”

“當皇后看牌算什么,當丞相還能偷牌呢。”

“總比當女王還輸牌好,是吧太史闌?”

“是什么讓你竟然以為當女王這種事會令某人有任何進益?”

“天啊,太史闌你嫁人了竟然話癆了!你剛才一口氣說了24個字!24個字!你的嘴不累嗎?”

“懟蠢貨永不疲倦。”

君珂瞇著眼,一手撫著肚子,行云流水般在牌面一拂,“天大地大我牌大,錢。”

這句話說出來時,仿佛時光重流,又仿佛往事倒影,她禁不住有點恍惚。

十年前,在穿越分離前夕,一場麻將后,她似乎也曾這么說過來著。

曾以為這一生再無機會說出口,未曾想還有這般幸運。

麻將流水般的碰撞聲一停,帶來幾聲嘆息,幾張紙牌扔了出來,牌子上鬼畫符般寫著些字,分別是什么“通商口岸”、“大荒蛟獸皮十卷”、“東堂明鐵”。

君珂笑嘻嘻將自己的“騰云豹一百匹”牌子收好。

當然,心里明白,這不過是好姐妹給自己這個最小孕婦的見面禮。

這邊停了停,那邊嘩啦啦聲響未歇,麻將向來是家庭館,女一桌,男一桌……孩子一桌。

容楚宮隨便兒景泰藍正在鏖戰,一邊小一點的桌子上,隨心兒容叮叮容當當阿回打撲克,隨心兒不能忍受這么多人,卻又莫名地想黏著容當當,便遠遠地一個人蹲在一座假山上傳音。

……貌似少了一個主人。

這里是堯國皇室的一處不為外人所知的別苑,說是別苑,其實就是整座山,道路奇峻,峰頭尖尖如玉筍,每根玉筍之上都建著亭子,亭子與亭子之間有索橋連接,老公們一個,老婆們一個,孩子們一個。

亭子之下就是郁郁蔥蔥的山林和半山云霧,隱隱約約有真氣撞擊的渾厚之聲傳來,在群山之間回蕩不絕,成了嘩啦啦麻將聲中絕好的伴奏曲。

半晌,云霧破開,一身勁裝短打的納蘭述拾階而上,吹了吹拳頭上沾著的松針。

那邊君珂立即昂首張望,被三個牌友齊齊嗤了一聲。

這邊容楚頭也不抬,問:“到哪里了?”

納蘭述:“十停中之一停,然后被我一頓老拳又揍回了原處。”

“戰況如何?”

“他挨了我一拳,我送了他兩腳。”代打的景泰藍起身讓位,納蘭述掀袍坐下,啪地打出一張牌,“不虧!”

“打哪了?”這回問的是宮。

納蘭述:“臉!”

景泰藍怪笑一聲,隨便兒笑瞇瞇出牌就好像沒聽見。

下一局贏的是宮,大神默然起身,容楚悵然嘆一口氣。

手氣不佳啊這。

白衣白發的人影一路飄下了山,本就清涼的山上氣溫再降,剛剛爬上十分之一山路,被趕回山腳,再次爬上一段路的燕綏抬頭,就看見了久違的冰雪人妖。

燕綏慢條斯理整理了一下袖子,兩邊袖口卷出一樣的寬度,順手取出一個面具端端正正戴上了,宮瞧一眼,猜測著納蘭述那一拳的戰果,到底藏在面具之下的哪個角度?

燕綏做好了一路打上去的準備,宮卻在后退,一直退到山崖上坡度最陡峭,近乎直角的一段才停下,半山的云霧迤邐而來,他在云霧中衣帶飄舉如仙人,仙人伸手一撫,云霧忽然便化成一片細碎冰晶,簌簌落了山路一地雪白,而更多的云霧游曳而來,卻在彌補上那處缺口之前又化為無數碎雪,那一片冰雪在山路上也如云霧蔓延,轉眼間就延伸至燕綏腳下。

吱吱嘎嘎細微冰凍之聲響起,山路上方的懸松迅速垂掛下長長的冰棱,散出一片濛濛白霧,山路上平滑一片,成了蒼蠅也會滑腳的堅實冰面,而那些霧凇一般的植物垂落的冰棱枝干,天然組成了一片堅冰藩籬。

尋常山路也就罷了,對燕綏這樣的高手來說,頂多難走一些,這一段卻近乎直角,燕綏要想上去,只能靠武器和雙手來爬了。

宮手揮目送,送了燕綏一片冰雪,轉身便走。

再不回去八成又是容楚贏。

燕綏抬頭看看那段溜光水滑的路,并不認為這是大神有意無意的放水,隨手折了一根樹枝,輕輕松松便插進了堅硬的冰面,一路攀援而上。

只是那一路上霧凇的冰棱橫七豎八,十分不對稱,看著難受,他不得不時不時停下來砍伐整理,速度自然要慢一些。

曾經斗法數次,宮也足夠了解燕綏,知道這一段路便是冰雪筑就,也不過燕綏幾個起落,唯有將那路邊草樹都亂七八糟橫在他面前,才能阻住他的腳步。

而上方亭子里,容楚忽然一笑,把牌一推,長身而起。

納蘭述哈哈一笑,道:“恭喜!”

人生三喜,升官發財打燕綏。

燕綏剛剛把路清得差不多,忽然抬頭。

然后就看見了真正的死對頭。

雖然得罪了三個小姨子,但和景橫波宮并無要命沖突,甚至還隱隱互相幫過忙,頗有幾分惺惺相惜,宮又是個除了景橫波什么都不在意的性子,所以揍他也就走個過場。

得罪君珂狠一些,但君珂是個大度的,納蘭述又是個明朗性子,看在連襟的份上,一頓架差不多了,如果一頓架還不解氣,那就兩頓。

唯獨容楚。他得罪太史闌太狠,容楚性子又最記仇,怕不早就摩拳擦掌在這等著了。

燕綏剛一抬頭,就看見容楚把一個牌子插在了山道上,牌子上的字還沒看清楚,嘩啦啦,一桶什么東西就倒了下來。

燕綏鼻端嗅到了一股濃烈難聞的油味,只好后退避開,那油是青黑色的,十分厚重,瞬間蓋住了冰面,山壁之上無所躲閃,燕綏只能退,容楚手一揚,一點深紅火星從他掌中躥出,落在那青黑色油面上頓時蓬地一聲,躥出深紅的火焰,火焰順著油跡化成一道火龍,轉眼便直躥而下。

那火勢如此猛烈,以至于底下一層的厚厚冰面瞬間融化,隔著一層石油,火與水竟然同時順著山壁向燕綏撲來,宛如一紅一白兩條巨龍,在山道上乘云而下,蔚為奇景。

燕綏可沒心情欣賞什么奇景,水火都是無法對抗的自然之力,他又不愿意被弄臟衣裳,只好一退再退,還沒退到底,上頭轟隆聲響,無數圓石穿過火龍,成為一道火石洪流翻滾而下,所經之處山道起火,花草成灰,燕綏無處落腳。

等他輾轉閃避十幾個來回,終于在一處石上站定,發現自己已經回到了山腳。

這半天的山都白爬了。

落腳的石頭周圍,流淌著油黑的石漆,混著焦灰和殘枝敗葉的泥水,還在微微閃爍的小火種,不斷有帶火的石頭砸下來,砸進冰塊融化后堆積成的泥水石油坑里,濺出更多泥水和火星。

燕綏不得不在那方圓不過幾尺的石頭上跳桑巴。

一曲桑巴還沒跳完,呼嘯風聲起,早就換上長靴的容楚穿越煙塵,當頭一棒子狠狠敲下來。

燕綏掠起避過,棍子擦肩,一個流暢的垂落,順勢敲在石頭上,石頭粉碎,濺起半丈高的焦灰臟水,饒是燕綏閃得快,袍角也臟了一大片。

碎裂的尖石劃過他臉頰,雖然沒能劃破,卻成了一張花臉。

容楚又是極流暢地橫身一掄,棍風籠罩一丈方圓,燕綏只好落往一丈之外,好及時整理他的臟衣服,一丈之外只有一處稍微干爽些,燕綏正要落腳,卻隱約感覺那地面似乎微微有些塌陷。

燕綏并沒有躲開,直直地落下去,容楚要逼他落入泥坑,他偏不。

陷阱可墮,臟污不可染。

再說他不認為那是陷阱,容楚心思詭譎,他可不會被牽著鼻子走。

他輕飄飄地落下去,忽然那片干凈的地面上,閃出一條人影。

那人仰首向天,面帶微笑,張開雙臂,仿佛要給他一個愛的抱抱。

燕綏一看見那張風流冶艷的臉,驚得腿一縮向后便彈。

臟污可染,小姨子不可抱。

噗通一聲,他的袍子上泥漿疊焦灰,已經辨不出原來顏色。

身后卻又響起一聲長笑:“聽說你有潔癖?那幫你把臟衣服脫了唄?”

第一個字剛出口,燕綏就感覺到身后涼風侵體,他只好顧不得地面污穢,一點地再次騰身而起。

結果剛飛到半空,頭頂又出現一條人影,一臉媚笑,依舊的要抱抱姿勢。

燕綏那動作就好像要投懷送抱一樣。

燕綏這回不閃了,他已經知道身后那人是誰,可不想給那位再揍一次。

他淡淡傳音:“宮,請問尊夫人用的是什么香水?”

白影一閃,宮面無表情出現,拎走了蕩漾的女王。

景橫波還在格格地笑:“小蛋糕,小蛋糕,你老公好羞澀哦!”又拋個飛吻給燕綏:“香水名叫玉照宮大道五號,我親親老公親自給我釀造的哦……”

身后“嚓”地一聲,因為這一耽擱,納蘭述撕下了燕綏的大半截袍角加上半邊褲子。

然后他大喊:“大姨子!大姨子!”

黑影一閃,太史闌出現,納蘭述把燕綏的衣服拋過去,太史闌手一揮,那一堆衣服便化了灰。

那一邊納蘭述雙手一拍,雙手一分衣領,大聲道:“連襟,裸奔丟份,穿我的!”

燕綏自然不可能穿他的。

他只能退。

容楚和納蘭述玩完了手段,一前一后堵在路上,然后趁你病,要你命。

在燕綏幾近裸奔,最厭惡的環境最束手束腳的環境里,最終還是展開了群毆。

而容楚和納蘭述早已換上了隔絕泥塵的水靠,自然不在乎這泥坑之戰。

煙塵四起,泥漿飛濺。

砰砰之聲不絕。

片刻之后,煙塵散去,燕綏倒也看不出裸奔了,因為身上已經黑黑紅紅黃黃糊滿了。

臉上原本就弄臟了,現在那些弄臟的地方隱約還有點鼻青臉腫的意思。

納蘭述打得痛快,哈哈一笑,拍手回去繼續牌局。

容楚一招手,之前插在地上的牌子,凌空飛來,直直插在燕綏眼前。

牌子上早已寫好的大字鮮紅招搖。

“裸奔者、燕綏、與狗不得上山。”

燕綏:“……”

山上亭子上,嘩啦啦聲響里,始終端坐不動,殷勤搓麻的文丞相,幽幽嘆息了一聲。

“好可憐哦……”

君珂有點于心不忍地看見納蘭述一臉大仇得報模樣上山來,正要對文臻表示同情,就看見她哈哈一笑,將面前的牌推倒。

“胡了!”

神眼君珂探頭看看山下。

是啊,真糊了啊。

四人組偕同夫君們在山上玩了一個月麻將。

燕綏在山下闖了一個月的關。

倒也不是黏老婆黏得非上山不可,實在是他怕文臻這個冷心腸的,和姐妹久別重逢,再被那群不懷好意的人精蠱惑,真生了什么結伴游歷天下的心思,把東堂和他以及兩個嗷嗷待哺(并沒有)的兒子就此拋下怎么辦?

文臻又不像她那幾個姐妹,君珂憐愛納蘭述,時擔心他的身體,從不愿離他太遠,景橫波是個夫控,恨不得黏在宮褲帶上,太史闌雖然不黏人,但是容楚黏她啊,而且太史闌責任心重,永遠不會拋下南齊。

可文臻這人……

燕綏很有自知之明。

把他丟個一兩年絕對沒問題。

燕綏只好艱難卓絕地在連襟和大小姨子們的圍困下,一步步向山上挪移。

做個數學題。

一只蝸牛爬樹,樹高三米,蝸牛每爬上十公分,就會滑下來九公分,請問蝸牛什么時候才能爬上樹梢?

又三個月后。

老公們麻將桌前,終于坐下了一個人影。

剛剛又贏了一把,正要歡呼自己把騰云豹收入囊中的文臻一抬頭。

咦,那是誰?

頭發好亂。長長短短參差不齊,發型很非主流啊。

衣服好臟。衣服上腳印,拳印,火燒印,泥巴印……和印象派大師代表畫作似的。

還有,兩邊臉怎么瞧起來不大對稱呢?

文丞相詫異地道:“這次的牌友造型很別致啊,哪家的公子?”

話音未落,新牌友轉頭,幽幽地看了他一眼。

文臻:“……”

老公,失敬。

不是我眼神不好,也不是我不夠愛你,實在是……

這輩子別說見過,就連想都沒想過,你老居然還有這般狼狽驚悚的造型啊!

燕綏默默咽了一口血,剛坐下,就飛快地豎起了一面小盾牌。

下一瞬,三枚紅中白板麻雀閃電般沖他飛來。

江湖風云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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