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朝正殿走去,明亮的燭火投在那兩個長舌婦臉上,活像是一面照妖鏡,叫人無所遁形,又羞又怕,可越是如此腦子越是一片空白,什么應對的辦法都想不出來。
康卿妧與安寧走在前面,小聲對著她道,“好好的夜宴,本該給你賀喜的,卻叫你為了我大動干戈。”
“那怎么了,白日里我剛剛料理了司宮臺的人,反正沈嫻妃如今也知道荀域和我的心思了,再繼續裝下去也沒意思,反倒惹人討厭。”安寧不以為然,她轉而看了看旁邊的云含貝,笑道,“你瞧,我們活的多累,難得宋大人這么寵你,你還不待人家好些。”
“不如今晚回去就從了他吧。”湊近對她眨眨眼,逗得云含貝臉紅到了脖子根兒。
安寧直接笑出了聲,可隨即又收斂了,她走到荀域身邊坐下,而康卿妧則回到了韓昭跟前。
兩個婦人因此被晾在了大殿正中,云含貝正不知如何是好,宋鳳鳴起身走到她身后,就像是救苦救難的活菩薩。
“怎么了?”還以為她闖了什么禍,男人開口詢問,卻被云含貝主動拉住了手。
有那么一瞬間,宋鳳鳴整個人都僵住了,完全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江夫人和楊夫人在背后議論小公爺夫人,我們正巧聽到。”
聲音徐徐傳進耳朵里,宋鳳鳴這才反應過來,拉著她走到了一邊,“無妨,既沒有你的事,咱們在一旁看戲就好了。”
握住她的手牢牢牽著,夫婦二人回到座位上,四周樂聲已停,靜默一片。
這邊安寧已經把事情經過給荀域大概講了一遍,而韓昭在聽完康卿妧的敘述后,神色愈發差了。
“楊大人,就因為我方才沒有與你敘話,你家夫人就這么編排我?”
被點到名的男人汗都要下來了,他哪里知道不過一晃神兒的功夫,自家這個糟糠的婆娘就給他惹出那么大的禍來,他叫她去結交下這些同僚家店夫人,可不是叫她去嚼舌根的。
“不,不是的,小公爺,這其中定是有什么誤會……”
“誤會?這能有什么誤會,本宮與韓少夫人聽得清清楚楚,二位夫人說的有鼻子有眼,連陛下的圣意都胡亂揣測一番,想來是平日里耳濡目染,聽見過不止一次,這才記在心里的。”安寧適時敲敲邊鼓,荀域看了她一眼,不知道她今日到底是怎么了。
敲打司宮臺的人也就罷了,怎么還當著這些臣子的面兒胡鬧,叫人說她恃寵而驕也就罷了,萬一落個干政的名聲可怎么得了。
腦子里一面想著該如何把她摘干凈,荀域表面還要配合著她,免得叫她下不來臺。
眼神掃過楊大人,男人撲通就跪在了地上,“陛下冤枉,絕無此事啊,微臣怎敢議論陛下…..”
“宋夫人,你說。”打斷了他,荀域把話頭交給了云含貝,她是宋鳳鳴的妻子,云司空的孫女,從身份上來講足夠尊貴,而又和韓家楊家都沒什么牽扯,讓她來轉述方才發生的事情,公正性自然也高一些。
看了看宋鳳鳴,見男人對她點點頭,云含貝開口道,“方才二位夫人說陛下把罪臣庶女許給韓小公爺,是為了震懾臣子,小公爺對這位夫人未必喜歡,天長日久,許是會與陛下離心…..”
楊大人聞言心都涼透了,他可是剛剛升遷到京都啊,就是擔心不了解朝局才多方打探,哪知竟闖下這等潑天大禍。而江大人臉色也慘白慘白的,恨不得當場休妻,跟那個給他闖禍的女人立刻撇清關系才好。
韓昭瞇著眼,像是盯住了獵物的狼,死死瞪著楊大人。
他最恨人說他和荀域離心。
記得少時兩人一起讀書,陳太傅總說再好的兄弟,其中一個一朝成為帝王,另外一個也只得乖順收斂,切不可功高震主,更不能以初心待之,從赤城到僭越,未必是你做了什么,而是你什么都沒做,不懂收斂就是最大的錯處。
可他總覺得自己和荀域自小長大,他信任對方,對方也該信任他。
“就因為朕不叫他回西邊戍地,你們就想出這么多來,呵,平日里要是遇上難事兒的時候,也沒見你們腦子那么好用。”荀域用手支著頭,整個人斜倚在龍椅上,臉上的表情似笑非笑,卻比方才更叫人膽寒。
“韓昭,你心里是不是也這么想的?”
“微臣不敢。”拱手行了個禮,韓昭說的是實話,之前兩個人已經說過這件事了,荀域說他不多疑,自己也不是個疑神疑鬼的性子,同一件事沒完沒了得折騰,他們倆又不是娘兒們兒。
“那你對這門婚事,可有不滿?又或是想多納幾個人在身邊伺候,放心,今日當著眾臣的面兒,你只管大膽地說,是休妻還是要再娶,朕都許,君無戲言。”
安寧聽他說到這兒的時候,忍不住看了眼康卿妧,她知道對方一定在心里罵荀域呢,但面上依舊一副低眉順眼的溫婉模樣。
“臣對這門婚事很滿意,對康氏也很喜歡,不論她是否出身罪臣之家,朕都愿意娶她為妻,若當日她被康家無辜牽連,臣也一定會向陛下求情。”
女子的臉微微一紅,又不敢顯露太多,她想聽他說句情話難如登天,若不是今日被駕到這兒了,估摸著她一輩子也聽不到呢。
周圍一眾傾心韓昭的貴女在聽到這一句后徹底死了心,從前她們只當韓昭是不滿意的,可若真是礙于荀域不敢說,客套客套也就罷了,哪里用得著說這么許多。
點了點頭,荀域冷哼一聲,“他都沒多想,你們操哪門子心?”
男人繼而正襟危坐,沉聲道,“這些話朕只說一次,你們好好聽著,朕不是那種疑心病重的人,也不會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朕對康家尚能如此,對韓昭更不會提防忌憚,他與朕不是兄弟,勝似兄弟,若再有人挑撥重傷,必嚴懲不貸。”
“江大人,楊大人,帶著二位夫人回去好好靜思己過,朕只當這次是后院婦人多嘴,暫且不做僭越之罪處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