猶如黑夜中的一道驚虹,猶如青天下的一束驕陽,
長匕打破寂靜,劃破桎梏,這一瞬間,
人動,風動,燈火搖曳。
匕首上揚起的灰色光芒好似死神的鐮刀,直取中宮。
在這樣的情況下,老人,又或者說是伊法劍圣,
面對尤里安“平平無奇”的一劍,眼中劃過一抹贊賞,
衣袍在長匕帶起的勁風下獵獵作響,好似旌旗一般鼓起,人卻如同立于****中的頑石那般,巋然不動。
在長匕距離身體不足一尺長的位置,持劍的手臂微微揚起,
一抹寒芒劃過眼簾,點亮了世界,在尤里安的瞳孔中,不斷的放大,放大,再放大。
在這樣的情況下,尤里安只覺得身體好似陷入了無邊的泥濘中,
他拼命的想要用力,來將兩人之間的距離縮短,
可是在他的目光中,那不足一寸的距離,卻好似一道天壑。
精神提到了最高,魔法能量催發到了極致,
可是原本打破的世界,在這一瞬,卻好似再度凍結了一般。
“哧——”
劍刃距離衣袍僅有一指之遙,強烈的勁氣從匕首的尖端迸發,吹得布帛發出不堪重負的聲音。
可是,這就是他的極限了。
在尤里安的眼中,伊法劍圣如同蜻蜓點水一般持劍點在了匕首的刃端,將其攔阻,
而后,在他明亮到刺目的灰色雙瞳的注視下,那柄劍好似慢放的連環畫一般緩緩的,一點一點的靠近他的身體,
一直到,鐵甲與冰冷的劍鋒間,幾乎看不到距離。
“啊——!!!”尤里安雙目爆睜,目眥欲裂。
在這一瞬間,他感受到了,銳雯曾經面對過的狀況。
那種看著劍刃不斷的逼近自己,最后刺入匈膛的折磨,足以讓一名強大的戰士內心崩潰。
在這一瞬間,他的眼前似乎浮現出了銳雯那落寞的眼神,那帶著失意,痛苦的神情,好似一盅慢性毒藥,滲入了他的身體,慢慢的撕咬他的心靈。
事實上,他的身體并沒有被束縛,他的匕首依然在不斷的朝著伊法的匈膛刺去,
可是...
快...
太快了...
是伊法的劍太快了。
對于速度,尤里安有那么一些“自信”。多年的軍旅生涯中,他不是沒見過快劍快刀。
不論是勞倫特家族心眼劍,還是泰隆的拳刃突襲,他都親自體會過。
可是他們的鋒刃,與伊法的劍術相比,卻能直觀的感受到不同之處。
面對伊法劍圣,尤里安第一次感覺到深深的無力,
這種無力,是他當初直面泰隆選擇挑戰時也不曾經歷的。
那種劍術,好似云霧一般變化無常,難以覓其蹤影,一劍刺出卻又如電如風,如光如影。
靜若微風拂柳,動若雷霆萬鈞。
差距這么大么?
這就是名為劍圣的人的真正實力么?
尤里安的心,好似一顆凌空墜落的大石,跌向深淵谷底。
這一劍,在摧毀肉身的同時,更在摧殘他的心靈。
甚至讓忘卻生死的他,重新找到了空具的感覺。
“呼...”
“呼...”
“呼...”
在這一刻,世界安靜了。安靜的似乎只有他一個人。
尤里安能夠清楚的聽到心臟的跳動,能聽到血液在體內流動發出的滾滾咆哮,能聽到一呼一吸間,空氣的律動。
在這樣的安靜里,他沒有武器,沒有甲衣。就好像一個嬰兒那般,
除了他與他的空具之外,
別無他物。
空具在心頭蔓延、滋長,那種無力的感覺就好似清理不完的雜草一般,恣意生長。
“真的...是神乎其神的一劍啊...”
這一刻,尤里安的眼前只有那不斷放大的劍影,那劍影之下,他的眼前好似出現了幻覺。
他好像回到了幾日前的那個下午,銳雯站在他的面前,兩人貼的很近、很近。
近到他在神情恍惚之間仿佛再次聞到了她身上的味道,那帶著一絲香甜的氣息,是他多年來夢里的唯一。
他想要開口,想要扯起微笑,向她打招呼。
可是銳雯卻在下一秒抬起雙手扣住了他的肩膀,面帶喘息與激動的沖他大聲叫喊:
“跑,不要猶豫!”
...
“跑?”為什么要跑?
混混沌沌,朦朦朧朧,他不知道為什么要跑,可是他的心里卻本能的要聽從她的話,他的身體也在瞬間做出了逃跑的姿態。
跑...
沒錯的,跑!
只要跑了,就可以活。
白發掩映下的臉龐好似在希冀著,期許著,
在那樣的神情下,他的心里一片滿足,
可是當尤里安即將轉身的那一剎,他卻在無意間瞥到了銳雯的雙瞳。
充滿了失意,充滿了落寞,充滿了不甘,充滿了茫然。
那一瞬間,他的身體陡然頓在了原地。
“嗯?”而在尤里安無法看見的世界里,伊法原本平靜的瞳孔中瞬間露出了一絲光亮,臉上露出了一抹復雜的神色,最終化為一道無聲的嘆息。
也就是在這一瞬間,尤里安突然從混沌中驚醒過來,記憶如同映像畫一般不斷的在眼前流轉,那一句句對白,那一幕幕記憶在這一瞬間重新涌入腦海。
“你不是他的對手。”銳雯的臉上滿是失意。
“我真的不敢相信。”尤里安的心頭涌起失望。
最后,這一幕又一幕淪為黑暗,銳雯的影子在眼前逐漸暗淡。
他的腦中只徘徊著一句話
“我一定會讓你變回原先的那個你的!”
一瞬間,他的眼前再度恢復光亮。
他看到了神色復雜的伊法,他看到了緩緩刺破甲衣的長劍,他看到了墻壁上搖曳的燈火,他看到了燈火中,
自己的心。
“咔嚓。”
一瞬間,在他的腦海中仿佛出現了一聲清脆的聲響。
那么輕,卻那么清晰。
仿佛玻璃掉落地面四分五裂了一般,
在這一瞬間,他只感覺自己的精神在不斷的拔高,
在那股爆炸式增長的精神下,他能感知到風的流動,劍刃的冰寒,光的折射,影的搖動。
世界從這一刻起,似乎變得不一樣了。
在這一刻,他的手掌重新感覺到了魔法能量的涌動,與匕首的鋒銳。
于是他理所應當的將匕首向前一送。
匕首輕松的跨越了之前如同天壑一般的距離,帶著一抹血花,刺破了布帛,沒入了伊法的身體。
而同一時間,他的身體也感覺到了劍刃刺入的涼意。
只是區別是,一個是匈膛,一個是...
心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