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用過膳后,邀雨又問秦忠志,“如今秦家的子弟,有多少已經在仇池國中任職?”
秦忠志搖頭,“官位之事,臣不敢善專。秦家子弟如今有十二人在仇池國中效力,但并未授官。”
“可有得用之人?”
秦忠志點頭,“臣的內侄做事還算妥帖,女郎若有差遣,臣這就將他喚來。”
邀雨道,“若是你覺得他是可塑之才,便著力培養吧。我去北地傳道之后,就會去行者樓。我雖然并不喜歡做什么樓主,可為了更改命格,我也必須全力以赴。”
“若我真的坐上了樓主之位,你便要與我同去行者樓。而仇池,則要放手給你的繼任者去管理了。你只有一年的時間,可還夠用?”
秦忠志皺眉,“時間的確倉促了些。不過若只是負責執行仙姬的政令,一年之內,也還能培養出幾個得力的人選。”
邀雨頷首,“這就夠了。有梁翁在表面坐鎮,我們的人掌控實權,仇池便不會生亂。”
秦忠志笑道,“以目前百姓對仙姬的信服,想亂也不太容易。您這次在仇池只能逗留幾日,可要先辦場法會再走?畢竟今年新年時您還在北魏,祭天也只能由梁翁代勞。”
邀雨點頭同意,起身道,“我先去梁府,其他的事情你去安排吧。”
秦忠志應“喏,”也跟著起身送邀雨出門。
結果幾人剛出殿門,就看見梁亮匆匆忙忙地趕來,手里端著個漆盤,上面盛著不少的竹簡。
梁亮見到邀雨便立刻放下漆盤,跪地叩首,欣喜萬分地道,“仙姬總算平安歸來了!仇池的百姓們也可以安心了。”
邀雨微微頷首,客氣道,“這些時日,多虧諸位臣公兢兢業業,替本宮操持國事。你也辛苦了,快起來吧。”
梁亮起身,又將手中的漆盤呈上去,“這是仙姬離開的一年里,臣整理造冊的山河地稅,還請仙姬過目。”
邀雨皺眉,她剛被兩本賬冊打擊過,此時是真的不想再看賬目,于是甩鍋道,“此事你直接呈稟右相即可。”反正秦忠志已經看了那么多賬冊了,再多幾卷也無妨。她說罷就繼續朝前走。
梁亮的目光暗了下去,謙恭地退到一側,目送邀雨離開。他若是知道邀雨這是要去梁府,怕是死皮賴臉地也會跟上去。
邀雨到達梁府時,很多人還不知道她已經回來了。梁亮若不是今日在宮中當差,也不可能會這么快得到消息。
邀雨讓墨曜去敲門,門房的仆從一見到邀雨,慌忙就跪下,沖著邀雨猛磕了幾個頭,然后轉身飛奔進內院報信。
看著梁府的正門很快打開,仆從們恭敬地迎她進門。邀雨心想,果然還是仇池好啊……想想她為了懲治安定王,抱著靈位挨家敲門時,可是沒少看別人甩的臉色。
梁翁被人攙扶著,顫巍巍地出來迎接。
還不待扶著梁翁的人反應過來,邀雨就已經自然而然地攙扶住梁翁,隨后便往梁翁的房中走去。
她邊走邊道,“您明明病著,怎么還出來相迎,快回房吧。本宮從北魏帶了些上好的藥材,專門給您補身子用的。”
邀雨說著就扶著梁翁進了門,房門又很快被墨曜從外面關上。子墨、祝融和墨曜就直接站在門口守著,一副誰來也不讓進的架勢。
梁府的下人們慌了。誰都知道楊盛帶兵壓境時,由于梁翁的態度搖擺不定,導致后來國中分立成兩派。一派站楊氏,一派挺邀雨。
如今檀邀雨才剛一回來,就帶人來梁府,難不成是要算總賬?這可如何是好?!
仆從們立刻就去后院報信兒,結果第一個趕來的并不是梁翁的夫人或長子,而是他的小孫女梁菀。
梁菀一來,仆從們立刻恭敬地退避,眾人紛紛鎮定下來,也不似方才一般手足無措了。顯然是將梁菀當做主心骨一樣看待。
當年梁翁被貶謫,不得已離開仇池時,他身邊就只帶著這個小孫女。可見梁菀在梁府的地位。
梁菀一見到子墨,眼睛就亮了起來。她歡快地跑到子墨面前道,“你回來啦?北魏好玩嗎?”
子墨垂眼掃了一下梁菀,“你哪位?”
梁菀被子墨問得一噎,她雖說只同子墨有過一面之緣,可自己腦海中如何都抹不去的人,對自己卻毫無印象,這的確讓梁菀有些受打擊。
不過梁菀很快就又露出甜美的笑顏,“我是梁菀,是梁翁的嫡孫女。我們曾經在城門見過一面的。”
子墨皺眉,“果然是一丘之貉。”
梁菀愣住,她完全不明白子墨為何這么說。子墨不是不記得她了嗎?那又為何突然用這種詞來形容她?
梁菀自然不會知道,子墨方才在殿門口注意到梁亮,是梳洗熏香后才來見邀雨的時候,就已經對梁家人厭惡至極了。
子墨覺得,當初粱祿就是為了謀取國主之位,刻意被安排在禁宮做守將。如今梁亮一個小小的庶子也敢打邀雨的主意,真是癩蛤蟆想吃天鵝肉。
梁菀心里很委屈,可她依舊不想錯過任何跟子墨接觸的機會,于是便又對仆從吩咐道,“你們快去備些茶水點心,讓子墨郎君他們邊歇息邊等。”
梁府的仆從們有些發呆,自家女郎不是該來救梁翁的嗎?怎么轉眼就招呼起客人了?
可他們誰也不敢說什么,紛紛低下頭去安排。
梁翁的房內,邀雨將梁翁扶到圈椅中坐下。她臉色微沉,“您居然真的病了。”
方才邀雨一扶梁翁的胳膊,就探上了他的脈。邀雨雖然不會看病,可脈象是否正常還是探得出來的。
梁翁苦笑,“人老了。七災八難的,哪個也躲不掉。”
邀雨在梁翁對面坐下,“您這是心病。我去蓬萊宴之前,您身體可還硬朗著呢。”
梁翁嘆息,“是啊。本想躲一時,卻沒想要躲一世啦……”
邀雨揚眉,“怎么?您打算讓權了?”
梁翁道,“如今便是老臣不讓權,權柄也早已不在老臣手中了。仙姬又何必多此一問?如今老臣不過是尸位素餐,只待仙姬歸來,好遞交辭呈,告老還鄉。”
邀雨沉默,她不知這是梁翁的以退為進,還是真的甘心讓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