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圓圓聞言哈哈大笑,“你到底是被你師父如何摧殘了,竟讓你如此悲觀?你方才還說我愛胡思亂想,我看啊,最愛胡思亂想的就是你了。前天你睡了一整天,是不是夢游天國去了?”
檀邀雨皺眉,“什么夢游天國?我何時睡過一整天?”
朱圓圓并不知道事情深淺,以為邀雨只是連日疲乏,所以才偷懶睡上了一天,畢竟她自己就經常這樣。
“我昨日買了些山楂蜜,想給你嘗嘗鮮,結果到你的馬車上,墨曜就說你在打坐。我以為晚上你總該打坐好了,結果墨曜卻說你還在打坐,不讓打擾。當時窗子半開著,我瞥見你明明是躺著在睡覺。你看,你今日真的在打坐,墨曜不也放我進來了。大家都是自己人,睡懶覺有什么好遮掩的?墨曜還真是愛維護你的面子。”
檀邀雨沉默了下來,她和子墨、祝融明明每天都在輪流放哨,她沒有任何印象自己曾睡到日上三竿,甚至一天一夜未醒。
“圓圓,咱們從仇池出發后,今日是第幾日了?”
朱圓圓隨意答道:“第六日了啊。怎么?你這就乏啦?這可還有一半兒的路要走呢。咱們算是很快的了,一千人的隊伍還能都是騎馬和坐馬車。平日我們走商隊,一半以上都得步行,那才叫慢呢……按我們往常的速度,走到仰天山,怕是要秋后了。”
檀邀雨根本沒聽見朱圓圓后面的絮叨,她飛快地思考事情的前因后果。自己昏睡了一天一夜,且墨曜也知情。然而墨曜根本沒對她提起過這事兒。
能讓墨曜閉口的,就只有一個人了……
檀邀雨故意露出一副不耐煩的樣子,“你快回你自己的馬車吧,你坐在我這兒,搞得我的馬車都熱起來了。前面應該就是南陽城了。你著人去買些冰分給大家。可別中途熱暈幾個,反倒拖累行程。”
朱圓圓手里的團扇一壓笑道:“你這主意不錯,再弄些冰鎮果子吃,最是解暑!你等著啊,我這就去安排!”
送走了朱圓圓,墨曜卻在馬車外面磨磨蹭蹭地沒進來服侍。顯然她剛才坐在外面的車沿上,已經聽見邀雨和朱圓圓的談話了。
“墨曜,去喚子墨來。”
墨曜應了聲“喏”,接著疾步跑開了。
今日輪到子墨警戒,他一直呆在押送拜火教教徒的隊伍中段。見墨曜神色慌張地跑來,還以為是邀雨出了什么事兒。
等墨曜將朱圓圓的話重復給子墨聽,他的臉色頓時變得十分凝重。為了不讓邀雨察覺,子墨盡量避免更多人知道邀雨會時不時昏睡的事兒,沒想到朱圓圓卻因為不知情說漏了嘴。
“能瞞到現在,怕也是極限了……”子墨嘆了口氣,策馬向邀雨的馬車而去。
一進馬車,子墨就看見邀雨一雙杏眼緊緊地盯著他,似乎在觀察他所有細微的動作。
子墨坐了下來,與邀雨對視道:“你不用如此看我。瞞著你是怕你過慮。你既然知道了,我也不會再故意騙你。”
邀雨的雙眸含著隱隱的怒氣,她低聲問道:“多久了?”
子墨嘆了口氣,“大約有三年了。原本你自雪山歸來后,癥狀便有所緩解,只是統萬城里你中了拜火教的迷煙后,便昏睡得愈加頻繁。”
邀雨有些驚訝,她以為自己只是最近才出現了這種癥狀,沒想到竟然已經有三年之久!
“我每次都是昏睡一天一夜?”
子墨搖頭,“最初只是晨起時不易醒來。你本來有晨起練拳的習慣,所以最開始出現昏睡的癥狀時,只是打拳時還是迷迷糊糊的……”
邀雨啞然失笑,“我還以為是自己出了地宮后就懶怠了……沒想到竟被你瞞了這么久。這事兒墨曜是知情的,師父呢?也知道嗎?”
子墨點頭,“師父說你的昏睡同心悸一樣,都是瀕死的癥狀。”
邀雨抬眼盯著子墨,不許他再說謊哄騙自己,“所以,我最近昏睡得越加頻繁,是因為我快死了?”
子墨沉默了半晌,隨后嘆息道:“我不知道。師父也說不清。無論如何,你眼下還活得好好的。只要你繼續做一些本來不會去做的事兒,你就能不停地改變天道,那樣的話,你的命格就會跟著一起改變。”
“本來不會去做的事兒……”邀雨喃喃道,“比如行者樓的樓主?”
子墨垂下眼,生怕邀雨注意到他眼中的擔憂,“你本是已死之人。照理說,你現在做的任何事,都是你本來不會做的事。只是若要改命,你就必須做出能影響天道的大事。按師父所說,行者樓的實力不容小覷,你若是做了樓主,說不定能幫助仇池強大起來。到時你便能成為一方霸主,甚至改變原本北魏一統的天道。到那時……你一定能好好的,平平安安地活下去。”
“一統北方?”邀雨失笑,“我們自小一起長大,我竟不知你何時有了如此大的野心了……”
子墨抬起頭,目光灼灼地望向邀雨,“只要能讓你活著,便是要屠戮天下,我也一往如前。”
子墨頓了頓,隔了一會兒才艱難地開口,“雨兒……我知道……你對大師兄……有所不同……”子墨的聲音變得十分沙啞,“可這一次你不能讓他……你必須要坐上樓主之位。”
邀雨猛地低下了頭,不想讓子墨看到自己突然間紅了的臉頰。
盡管每次見到嬴風就會覺得氣兒不打一處來,可她心底知道,子墨說得沒錯,自己待嬴風的確是不同的。有云道生這個標桿在,邀雨就算是再不通男女之情,也知道自己對云道生和嬴風的感情是不一樣的。
子墨只覺如鯁在喉,僅存的一絲僥幸也在邀雨低頭的瞬間破滅了,他強忍著不讓自己的情緒外泄出去,堅定道:“雨兒,這件事……你決不能妥協。師父說過,大師兄是祖輩時逃過一死,改了命格,所以他雖然也是本不該存活于世的人,卻并沒有早死的命格。他做不上樓主,依舊不會危及性命。你卻不同……你不能死。你不能讓將軍和夫人再體會一次白發人送黑發人的痛苦。對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