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到達建康的前一天,收到北邊傳來的消息,拓跋燾封赫連昌為會稽公,并在西宮為赫連昌安排客舍,房間里的日常用具都跟皇帝使用的一樣。拓跋燾還把自己的妹妹始平公主嫁給他,大婚當日又給了他常忠將軍頭銜。
檀邀雨看著北魏的消息,一時失笑,“拓跋燾終于把他那只會沖直線的野豬性子改了啊……可憐了那位公主,嫁了這么個繡花枕頭。常忠將軍……這頭銜可真是夠諷刺人的!唉……只是這么一來,梁翁那邊怕是收不到多少流民嘍……”
檀邀雨有些惋惜地將消息焚燒掉,想著明日就要進入建康城了,一時心情還有些復雜。檀邀雨推開車窗,想看看風景放松下,卻很快就發現了幾個探頭探腦的人。
檀邀雨立刻就警惕起來,小聲問道“墨曜,那幾個人怎么回事?”
墨曜坐在前面負責駕車,此時回過頭道“方才就有人朝咱們這邊看。不過嬴郎君說不用擔心,沒有危險的。”
檀邀雨又去看了眼方才那幾人。從步伐身形上看,肯定不是會武功的人。若說是小偷,倒也不像。畢竟邀雨這馬車從外面看起來真是樸實無華,實打實的東西都在里面呢。
這次回來建康,邀雨心里也有些底氣不足。事情成敗未定前,為了不拖累檀家,她打算扮成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
反正她如今著男裝時,給人的感覺就是這樣,一點兒違和感都沒有。
雖然被人這么窺視讓檀邀雨心里很不爽,可最終她還是一把將車窗關上,眼不見為凈。她總不可能為這么幾個普通人就暴露了武功。
可是等她的馬車真的到了建康城門口,檀邀雨就悔不當初了。她真是該將那些人直接打飛的!至少聽到嬴風說沒危險時就不該輕信他啊!誰會想到那些人是去通風報信兒的?!
“快看!是秦郎君!秦郎君回來了!”
“在哪兒?!在哪兒?你下來,讓我也看一眼!”
“秦郎君好像瘦了……一定是顛簸勞累,無人照顧……看得人好生心疼!”
“秦郎君!看這里!看這里!”
一陣此起彼伏的嬌呼聲裹著香風花雨將馬車團團圍住。
檀邀雨從來不知道,建康城的女郎們竟然能大膽到這個地步!
仿佛光是喊還不足以表達她們的思慕之情,很快就有各式各樣的水果和花枝朝一行人拋了過來。
只見嬴風身手矯捷,行云流水般一會兒伸手接花,一會兒用鞋尖踢起要落地的果子,又在空中將果子一口咬住,挑眉笑道“好甜……”
“啊——!”一陣震天般興奮或是幸福的尖叫聲!
檀邀雨結結實實地打了個冷戰。建康城好可怕……
她生怕云道生和謝惠連出事兒,趕緊打開車門,叫兩人上馬車。這么混亂,若是里面混著拜火教的殺手就糟了。
子墨見狀,直接騎馬擋在了邀雨的馬車前,長劍雖為出鞘,卻將任何試圖靠近馬車的人攔在外面。可子墨顯然也小瞧了建康女郎們的威力。
“誒!你們看到沒!那馬車里還有一位相貌俊美的郎君!”
“能讓秦郎君甘心驅馬相互的,定是經天緯地的人物!啊!你們看馬車前那個,雖然冷著張臉,可細看長相也不錯呢!”
“天啊,那馬車里的究竟是誰,何德何能,竟能讓這兩位郎君開路!”
“馬車里的郎君,你莫要害羞,速速打開窗子,讓我們一觀。不然就攔著你們不讓你們走了!”
也不知是哪家的女郎起哄,前面的路竟真的被人群和馬車堵得死死的了!這樣就算檀邀雨讓子墨把嬴風打飛出去做誘餌,他們的馬車也走不過這一段路。
嬴風頂著子墨殺千刀般的目光湊到馬車旁邊,強忍著笑道“你不是要在建康城引人注目,為行者樓招攬良才嗎?這么躲在車里,可什么都做不了。”
馬車里傳出檀邀雨壓低嗓子,卻明顯是咬牙切齒的聲音,“所以你是故意引這些女人來的?!功夫不怎么樣,招蜂引蝶倒很是在行!”
“多謝樓主夸獎!”嬴風厚臉皮道“也不能說完全是我故意的吧。畢竟以前我回建康城,也會有這樣的景象。不過這次特別幫你準備了個大的。你一個無根無底的小族郎君,惠連兄又是才被計入嫡支不久。不這樣的話,你們要如何受到世家的矚目?”
嬴風說著,沖女郎們揮了揮手里收到的那些花,再次引來了一片尖叫聲。他笑道,“建康城的氏家子們很相信‘相由心生’,他們覺得長得好的,必定品行也必定高潔。所以只有容貌出眾,行止高雅的人才能融入他們的圈子。如今這大好的機會就在眼前,樓主要如何決斷?”
馬車內一陣沉默,過了好一會兒,才再次聽到檀邀雨的聲音響起,“開車門。”
馬車車門自兩邊打開,謝惠連和云道生依次從里面出來,翻身上馬。為防萬一,子墨和嬴風分別將兩人護在內側。
這輛毫不起眼的馬車,左邊是騎馬的嬴風和謝惠連。右邊是子墨和云道生。墨曜坐在車轅上控著馬車,而檀邀雨緩緩從馬車內走出來。
似乎整輛馬車都漸漸亮起來了一般。檀邀雨緩緩抬眼,緩緩作揖,又緩緩道“在下初到建康,不知城中規矩,若是冒犯了諸位,特向諸位女郎們賠禮。還請女郎們大人大量,原諒則個,放我等前行。”
檀邀雨舉止謙和得體又貴氣十足,亦雄亦雌的嗓音就如同一只小手,撓在建康女郎們的心上……
一片安靜之后。
“他明明長得沒有秦郎君出眾,可為什么我就是移不開眼?”
“移不開?我都不知我這雙眼該看誰好……這一隊人,實在個個都讓人見之就心花怒放!”
“沒錯,沒錯……我突然覺得好幸福。若是他們每人都能看我一眼,我便是死也足以了……”
那就去死啊——!!檀邀雨在心里怒吼著。她表面平靜,內心卻在強忍著折斷嬴風脖子的沖動!
明明聽了嬴風的餿主意,所有人都已經出來了!為什么堵在前面的人流還紋絲不動!難道真的要她到建康的第一日就破功把這條街掀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