檀邀雨知道,讓姜坤面對嬴家反目,相當于她去面對秦忠志背叛了自己一樣。這結果無論如何都是鮮血淋漓,可她卻不得不說。
“有人在那附近的驛館見過嬴家的人,且看到他們帶著兩個昏迷的‘病人’。現在這兩人究竟是誰,還不得而知,但我猜測,其中一個當是那隊洛陽守軍的領軍。否則沒法解釋到彥之回到建康后就突然改口的事兒。”
“到彥之之前發奏疏說要告發皇上身邊人暗害他。這消息還要多虧了袁皇后的那個弟弟,在宮里當了幾日閑差,拿出在賭坊和商號學到的手段,到是套出了不少密辛。”
蒼梧尊者沉聲道:“所以你覺得,是嬴家先引著北魏軍去截殺了這隊宋軍,然后趁亂綁走了領軍,以此來要挾到彥之?”
檀邀雨點頭,“只有這種解釋最為合理。”
“那么……”蒼梧尊者沉吟片刻,“到彥之原本要告發的那個暗算他的人,會是誰呢?”
檀邀雨淡淡道:“應當是嬴風。他曾自請去暗殺到彥之。可到彥之現在卻還活著。我不認為以嬴風的武功,會殺不了到彥之。除非……嬴家出手干預……而到彥之也是因為受到了嬴家的要挾才突然改口。”
檀邀雨沒再將嬴風稱作大師兄,卻也沒因嬴家的作為,就把一盆黑水都潑到他身上。她再次看向姜坤,若是嬴家的背叛中還有什么能讓二師叔稍作安慰的,那就是他的徒弟,可能并沒有參與其中。
“師父,”姜坤起身,直挺挺跪在蒼梧尊者的面前,“請您準許徒兒去建康處理此事。”
不等蒼梧尊者開口,檀邀雨也跪了下去,“師公,二師叔,弟子今日來,還有一事。弟子打算不日便出發去建康。”
“不行!”蒼梧尊者立刻反對道:“你除了行者樓,哪兒都不許去。你的傷還沒好,真氣都調動不起來,還想去哪里?!”
檀邀雨料到了師公會反對,依舊不疾不徐道:“拜火教的教主雖然傷了,可他們不會給我們太多時間安穩度日的。若不趁此機會解除內患,日后怕是危害更甚。”
蒼梧尊者卻仍不同意,“既然如此,讓你二師叔去就好。”
檀邀雨知道師公最疼他們這幾個徒孫,于是軟言哄道:“嬴家在地下的勢力太大,又盤根錯節。若不以朱家的人脈對抗,怎么可能挖得干凈。二師叔武功雖高,人卻耿直,怎么繞得過人家?再說,徒孫女是去算計人的,又不用動手。除了秦忠志,你可見哪個人能算計得過我?”
蒼梧尊者露出一臉恨鐵不成鋼,“你還驕傲?那一腦子壞水兒,也值得你驕傲?!”
蒼梧尊者吼完人,卻見檀邀雨仍然一臉堅定。想想她畢竟是樓主了,總不能事事都按自己的吩咐做。最終點頭道:“唉……去吧,多帶些人。”
蒼梧尊者心里也清楚,只有檀邀雨才能號令朱家。也只有檀邀雨如今的身份,能保證她上能入朝堂,下能過江湖。
“請師父準我同樓主一同前往。”姜坤當下改口。
檀邀雨拒絕得更快,開玩笑,帶著這個冷面閻羅,熱乎飯都要吃到胃打結了!
“二師叔還是留下照顧師公吧。雖然拜火教主傷了,但他們若喪心病狂地打過來,總不能樓中無人坐鎮。”
姜乾和寇謙之如今都在北魏。樓中武功最高的當屬姜坤。他若也走,的確是給敵人可乘之機。
若是別人,姜坤肯定不會堅持,可這是嬴風......他如何放心?
姜坤一反常態地追問道:“若一切皆如樓主猜測的,您打算如何處置嬴家?”
檀邀雨一直覺得二師叔對所有人都敬而遠之,大約只有嬴風才能讓姜坤如此在意了。
“二師叔覺得,我應當如何處置?”
姜坤被反問地一愣,本能就想說自然是按樓規處置。
可話到嘴邊卻無論如何都說不出口。曾經做過知命人的姜坤當然知道,背叛樓主只有死。
“嬴家不可留,”檀邀雨果斷說道:“但若嬴風與此事無關,我會酌情處置他的去留。只是……真若是將嬴家連根拔起,即便我不與嬴風為敵,他也不會善罷甘休。”
蒼梧尊者和姜坤都沉默了。這怕是所有人都不愿意看到的,卻又是最有可能的結果了。
姜坤的聲音突然變得有些蒼涼,脊背也微微彎了下來,“嬴風體內有共生蠱,即便樓主不能使用內力,他也沒法傷害你。若是樓主將其擒拿,還請容我見上他一面。”
檀邀雨知道,姜坤還是想再勸勸嬴風。可這種局面,不是別人說一兩句就能化解的。
不過她依舊應承了下來,“好。師叔也派人留意著山下的五學堂吧。嬴氏此前送了一些年輕的子侄過來,我本心并不想此事牽扯到他們。但還是謹慎些的好。”
蒼梧尊者感嘆道:“沒想到同門為敵的事,在你們身上也要上演一遍。天道莫測啊……”
檀邀雨知道,老人家心里肯定不好受。可她屬實不會安慰人,只能勉為其難地講了個趣聞哄老人開心,就借口要去師姐那兒叮囑幾句,先行離開了。
檀邀雨走后,姜乾的臉色越發難看。蒼梧尊者平時對幾個弟子都很嚴厲,這次卻沒責備姜乾識人不清,只道:“嬴家能做下這么大個局,肯定早有背棄之念。小丫頭說的對,你就是太耿直了,才讓嬴家渾水摸魚了這么久。”
姜坤自然知道師父說的沒錯,垂首承認道:“師父教訓的是。萬幸樓主早早就種下了情蠱,否則為情所困,當年的悲劇恐怕又要上演一次。”
蒼梧尊者卻微微皺起眉頭,“你不說,我倒沒覺得。你一說,我怎么覺得今日小丫頭過于平靜了?就連她那個貼身的女婢,都沒多提一句。怎么看都不對勁兒。”
“師父是說……情蠱已經不能制約樓主了?”這猜測實在有些讓人心驚。
蒼梧尊者沉吟片刻,“她內力失控后連清心鈴都震碎了……那可是太公留下的……”
姜坤聞言立刻起身,“徒兒去試探一下。”
“去什么去。”蒼梧尊者擺手,“若情蠱真的已經無法控制她的本心,那行者樓便沒有什么能制約她的了。你試出來又如何?方才你也瞧見了,不管那小丫頭是出于真心還是假意,她并沒有打算徇私。對行者樓來說,這樣還不夠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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