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礙于王弘的喪期,謝惠連的宗子宴不得不推到半月之后。
雖然謝家的喜事要延后,可皇家的婚事沒有給臣子喪禮讓路的道理。
自從劉義隆下旨給檀植和豫章康長公主賜婚,便有不少朝中官員登門道賀。雖說這些人心里不一定怎么看笑話呢,道賀的禮物倒是真沒少送。
加上皇室公主本就有的婚禮規制,檀府前前后后卻是小小發達了一筆。
檀邀雨心里盤算著,等這婚事被攪和了,禮物是不是可是讓她私吞?想必大哥和爹爹也不會跟她計較這些。
不少人猜測檀家會另尋他法,推掉這門婚事。畢竟檀植可是青年一輩里的翹楚,若為尚個毫不起眼的長公主就放棄前程,著實可惜了。
可檀家卻出人意料地認真籌辦起來。檀家大郎無論聽誰道賀都是笑臉相迎,絲毫沒有不滿的意思。
眾人心里也都明白,單論才貌,豫章康長公主的確是差了些,可好歹也是皇族,檀家真尚了公主,以后就同皇室綁緊了,未必不是好事。
甚至還有傳聞,說檀家三個兒子為了爭一個公主大打出手,最小的兒子被生生打斷了一條腿,躺在床上動彈不得。
就在婚事籌備得如火如荼之時,坊間又突然多了個小道消息,被傳得有鼻子有眼的。說是豫章康長公主實則喜好,身邊伺候的都不是真的內侍,而是還未成年的男童。
皇室丑聞,香艷異常,又趕在賜婚之時。這消息簡直具備了作為談資的所有條件,很快就在建康城里傳得繪聲繪色、眉飛色舞。
官宦人家無一例外都在背地里笑檀家,為了巴結皇室,連這種公主都肯娶!
檀道濟坐不住了,直接找來邀雨問話。
“到底是怎么回事?可是你在暗地里造謠?你可知詆毀皇家是死罪!”
檀邀雨面無表情,不答反問道:“父親覺得,若是這傳言被宋皇知道了,他會不會改變主意?”
檀道濟沉默了。就眼下看來,將如此不檢點的公主塞給有功之臣,著實是說不過去。可劉義隆如今并不怕寒了檀家的心,或者說,他就是在試探檀家的底線。
檀道濟憂慮道:“這婚事,怕是不會如此輕易就被取消。畢竟坊間傳聞都是捕風捉影。皇上不會因此就改口。只怕到時還會治罪造謠生事的人。”
檀邀雨知道爹這是在擔心自己被牽連,便解釋道:“這消息是從大長公主府傳出來的,宋皇要想追究,就得先去給他皇姐治罪。至于豢養,其實也不是虛言。”
檀道濟瞪圓了眼睛,一時不知是該先教訓女兒將如此污言穢語宣之于口,還是該先氣豫章康長公主竟如此不知廉恥!
檀道濟見識過行者樓給邀雨傳遞消息時的景象。所以此事雖然極其陰私,可邀雨既然說是真的,他便相信這一定是真的。
檀道濟沉默地坐著,拳頭卻因怒氣越握越緊!
“不行,我這就進宮,請皇上收回成命!哪怕是拼上我這條老命,也不能讓你大哥娶一個如此不堪的女人!”
邀雨伸手就拉住檀道濟,“爹可有證據?總不能真將那幾個假內侍拉去驗身吧?爹應該清楚,即便您查出真相,宋皇為了皇室顏面,也只會掩蓋下去。而您此時到宋皇面前去說,只怕檀家就真的要被扣上污蔑皇室的罪名了。”
檀道濟方才只是一時情急,被女兒一攔也冷靜下來,“那為父該當如何是好?”
檀邀雨攤開手,一副聽之任之的模樣,“自然是等皇室自己去查這事情的真偽。咱們只需按兵不動。父親放心,我只給宋皇一月的時間。若這一月內他還能回心轉意,那便相安無事。不然他也沒什么好果子吃。”
檀道濟還想細問,可又想起自己答應了讓女兒全權負責,便閉口不提了。至于檀承伯被打斷腿的事兒,更是只字未談。
半月之后,謝家的宗子宴終于在萬眾矚目下開始了。建康城內但凡是有頭有臉的人物無不到場。
謝府大門敞開,門前馬車一直堵到長干里的大街上。可即便如此,仍有賓客自各方涌來。
謝惠連雖然早就有了成為宗子的覺悟,卻只在此時,才體會到自己究竟是站在了一個什么樣的位置上。
曾經對他不屑一顧的謝家嫡子嫡女們,紛紛朝他行禮問候。
曾經連他是胖是瘦都不知道氏族子弟們,此時極盡討好之勢。
便是朝廷官員和皇族子弟都要對他笑臉相待,同他攀交情。
這當然不只因為他是謝家的宗子,同樣也有他身為寵妃親弟的緣故,更有五學館弟子的光環在。
謝夫人因身份不能出恭,卻派人送了一大車賀禮。劉義隆也差人送了一套文房。看得眾賓客羨慕不已。
謝家的宗主謝弘微月余之前便帶人自陳郡趕來,此時幫著招呼各方來賓,似乎對新宗子也十分滿意。
由于謝惠連日后是記在前宗主謝混這一支,晉陵公主也破了自己不回建康的規矩,親自趕來為謝惠連慶賀。亡夫香火有繼,這怕是比謝家多了個宗子更讓晉陵公主高興。
五學館的幾位行者自然也都到場。他們被年輕的郎君們圍得里三圈外三圈,看上去比謝惠連還受歡迎。
一直在前面迎客,謝惠連此時笑得臉都僵了,直到王家七郎同瑯琊王氏的宗主一同來到時,謝惠連才有些擔憂地看了看旁邊的王五郎。
王五郎毫不扭捏,大方地上前行禮,“大伯,七弟,你們來了。”
王七郎看了眼謝惠連,帶著些不滿道:“自家的喪事卻不見五哥如此盡心盡力。”
王五郎像是沒聽懂這話里有話,只笑道:“王家自有伯父和七弟在,哪兒用得著我這么個閑散之人。我與謝九都拜在五學館的門下,遇事自然是要幫襯著同門。”
謝惠連也上前,與王五郎并肩而立,“二位能來,謝九不勝榮幸。今日府中人多繁雜,還請二位不要怪罪。”說完,他便要親自為兩人引路,顯然對王五郎十分信任,竟讓王五郎替自己迎賓。
“表弟,”檀植和檀粲這時不知從哪兒冒了出來,“你忙你的,我兄弟二人替你引王宗主入內。”
謝惠連感激地朝檀家兄弟點點頭,又朝王宗主施了一禮,“宗主里面請。”
王七郎覺得自己被怠慢了,卻也不好當場發作。直嘀咕道:“一個庶子,一個棄子,一個綠帽子,何敢在本郎君面前耀武揚威。”
王七郎說的雖小聲,在他前面的王宗主卻也聽見了。他回頭狠狠瞪了王七郎一眼,“還不禁聲。”